沪夏往事+番外(29)

作者:是辞 阅读记录

她专程捡出自己进了医院的事说,一则为了吓唬秦水凝,二则,她想着偷偷示个弱,秦水凝总要关切她两句,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也就化解了。

不想这个生性冷淡的冰块是真不近人情,面色反倒愈加严肃了几分,事不关己般答道:“我若去了,还真就是品茶看戏的。”

谢婉君陡然发出一声冷笑,扭着上半身睨她:“我送你一年的戏票,叫四雅戏院的张经理亲自给你斟茶,定比韩公馆那个龙潭虎穴舒服。”

秦水凝再不肯与她多言,果断上前将竹节布包夺到手中,兀自走了。

谢婉君犹嫌不够,声音追着她的背影:“明日抽不开空,后日,我派人给你送票。”

回应她的唯有不轻不重的关门响。

如今许公馆中,谢婉君已将视线收回,许世蕖推了下眼镜,显然也瞧见了秦水凝,同她说道:“又是你那个妹子。稚芙同我说起,曾在她店里裁了旗袍,我瞧过后觉得手艺不错,开出丰厚的薪资聘她,原以为她在哪个铺子里帮工,不想竟是自家传下来的店,自然将我给拒了。今日……我没请她,是谢小姐请的?还是稚芙?”

谢婉君换上副假笑:“我请她做什么?秦记的价钱可不便宜,算起来还算我们的半个对手,自然是稚芙那个小糊涂请的,我恨不得将她赶出去才是。”

许世蕖不懂她们之间的关系,前两次见还感情要好的样子,眼下听谢婉君的语气狠生生的,像是两人之间生了龃龉,他见状自然不肯继续聊秦水凝,笑道:“无妨,来者是客,不去理她便是了。”

谢婉君怎么可能听他的,抬起脚步就要去抓秦水凝,没想到被严太太拦了路,严太太赏脸肯来,许世蕖连道“蓬荜生辉”,严太太又盯上了她身上的旗袍,伸手抚了上来,一通夸赞,陈万良借机接了严太太的话茬,吹嘘起自己从法兰西谈下的生意,明日便要给严府送上几匹,她被圈得死死的,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水凝隐没于人群,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秦水凝就坐在角落里,她虽略微打扮了一番,可在座的女宾个个也不是吃素的,又因她摆出副生人勿进的态度,显然极为享受宴会之中的孤独,便更没人敢上前攀谈了。

乐声响起之前,倒是有个不怕死的邀她跳开场舞,她面不改色地扯谎拒绝:“抱歉,我腿脚不好。”

搞得那人羞红了脸,反过来直跟她鞠躬道歉,连开场舞都错过了。

她望着舞池两两相扶的男男女女,男士几乎是清一色的黑西服,偶有几个白或棕的,极为罕见,女士则多是浅亮之色,抓人眼球,谢婉君的绿丝绒是独一份的暗色,融于幽黄的灯光,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眼神唯跟着那抹绿意转动。

谢婉君当然是与许世蕖跳的这段舞。

这二人在一起倒是极为相宜,倪二少爷虽然相貌比许世蕖英俊些,到底输在了年轻气浮,又不擅长于生意场上厮杀,气度上还是差了一截。秦水凝手里那杯酒已经饮尽,不自觉地咬紧了牙根,她心道怪不得谢婉君让她别来,想必正是嫌她多余,如是想着,眼竟也红了,还有些如坐针毡。

开场舞结束,乐声不绝,然舞池里剩的不过是些年轻之辈,或是家中的少爷小姐,不谙世事的,或是手无实权的。真正的生意人,譬如谢婉君等,已移步到一旁推杯换盏了,个个笑吟吟的,话锋里藏着心机,看着就觉得疲累。

许稚芙原将自己锁在楼上的房间里同她哥哥生闷气,不知何时也下来了,妆面和发型显然精心设计过,身上却只穿着在秦记裁的那件寻常旗袍,脚上踩着拖鞋,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立在楼梯上找到了秦水凝,直冲冲走过来,夺了秦水凝手里的空酒杯。

秦水凝约摸着猜得到是谢婉君授意,见那厢聊得正热,便由着许稚芙拉她上了楼,

“这种枯燥的宴会有什么好呆的,都怪我没派人去知会你一声,不,怪我哥哥,下午我正要换衣服,纳罕院子里怎么还没搭戏台子,问了荣伯才知道堂会改在了韩公馆,我去告诉你也来不及了,你是来晚了,恰好撞上晚宴。”

秦水凝听着她发牢骚,并未解释自己昨晚已经知情,也并非故意来晚,只说起江楼月:“江小姐的那件戏服补好了,费了不少工夫,不知她今日穿没穿。”

“她肯定会穿的,秦姐姐你那么花心思地帮她找师傅,楼月都跟我说了,可惜我们两个都没瞧见,只能改日去问婉君姐了。”

秦水凝不着痕迹地同她打听:“这下面的舞要跳到何时呢?”

说起下面跳舞,许稚芙又是一肚子气,即便在房间里也听得到西洋弦乐的声音,皱起眉头回道:“谁知道呢?吵死了。你别看他们搞洋人那副做派,酒都不在手边,喝起来也凶着呢,像是不喝酒就没办法讲话一样。洋酒劲又大,寻常饭局也没见哥哥醉得那般厉害。”

女儿家的心思多变,先前她还在怪许世蕖,说着又心疼起兄长来,沉吟片刻,她迟缓地揣测起秦水凝话里的意思,当秦水凝是等得不耐烦了,主动说道:“就让他们喝去,反正家里的车子多,我派一辆先送你回去,秦姐姐,你别怪我今日没通知到你就好。”

秦水凝笑着说不怪她,诌了个理由:“回去也是无事,不如陪你多待会儿,瞧你不是正心烦么。”

许稚芙咧嘴一笑,分外单纯的,握住秦水凝的手说:“秦姐姐,你真好。”

秦水凝不由地想起谢婉君耿耿于怀江楼月牵她手的事,嘴角挑起一抹低调的弧度,将自己的手盖在了许稚芙的上面,拍了两下撤了回去,意有所指地说:“可千万别叫她瞧见,最是小肚鸡肠的人了。”

“她是谁?”许稚芙歪着脑袋想了想,猜到是谢婉君,笑意愈深,“婉君姐么?婉君姐才不是小肚鸡肠,她呀,就是爱吃醋,没看上次一起去听戏,倪少爷没来之前,你只顾着同我们讲话,婉君姐就把你给拽走了。”

秦水凝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她那日猛地拉自己一下的缘由,眉头微微蹙起,反请教起许稚芙这个小妹妹来:“我后来给她斟茶,她一点面子都不给,茶碗险些都摔了。”

这件事许稚芙倒是不曾注意,想也没想起来,只凭着对谢婉君的了解问她:“那你是单给她一个人斟的呢?还是给我们都斟了?”

秦水凝闻言眉头舒展开来,有些恍然大悟的轻松,含糊答许稚芙:“记不清了,谁管她矫情。”

苔藓绿丝绒(08)

楼下饮得正酣,谢婉君已经觉得疲累,面上装得滴水不漏,强作支撑而已。何止许世蕖喝不惯洋酒,她也同样,在家里小酌些不过是为了趁着那股上头劲尽快入睡,眼下睡又睡不得,还得提着一百零一个心眼应付眼前这些人精,陈万良已经开始醉了。

她去了趟盥洗室,出来后还没等回到许世蕖和严太太等那一堆人旁边,就被拦了下来,她眼睛一眯就将眼前之人的名字对上了号,正是那日牌桌上潘二太太的丈夫潘二少爷,他手无实权的,只能四处筹谋。

潘二少爷左右手各拎着一杯酒,将左手的那杯递给谢婉君,说些场面话,要与谢婉君同饮,谢婉君一方面想着能免则免,一方面又不想拂了潘二少爷的面子,虽说他这个人看起来已是不可能有什么大能耐了,日后定不会有求得上他的地方,可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谢婉君虽已喝了不少,脑袋转得还算快,不过踌躇了一瞬就伸手要接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条玉臂横了过来,截住了谢婉君的腕,上方可一抹藕粉色的袖,扭头一看,可不正是秦水凝。

只见秦水凝同潘二少爷说:“谢小姐不胜酒力,我来代她喝这杯罢。”

潘二少爷看着眼前叫不出名字的人,将视线投给谢婉君,谢婉君暗嗔她不通人情世故,忙跟潘二少爷介绍道:“这是我的一个妹妹,今日陪我一起来解乏的,我确实喝得有些多了,潘二少爷不会介意罢?罢了罢了,我再去拿一杯,咱们一起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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