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夏往事+番外(37)

作者:是辞 阅读记录

严从颐便独自开车来了,进门见到秦水凝愣了一瞬,正要说话,秦水凝也没认出他来,心急地拱手引他上楼:“您是大夫罢?病人在楼上。”

严从颐暂且按捺住澎湃的心潮,跟着秦水凝上楼,瞧过谢婉君后下楼去打电话,叫人送药过来,又给谢婉君吊上了水,抬头撞上秦水凝忧心忡忡的神色,自嘲一笑,想她还真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他跟秦水凝说:“照谢小姐眼下的情况,醒来后最好还是到医院住上几日,家嫂曾说过,她的胃疾已是老毛病了,正好最近医院进了西洋的新设备,给她仔细检查一番。”

秦水凝看一眼昏睡的谢婉君,不知是否是心理原因作祟,觉得谢婉君紧蹙的眉头舒展开了,也叫她放心些许,同严从颐走出房间,免得打搅人休息。

吊水后还需得拔针,家里的这些人哪个也不擅长,严从颐定要留在这儿等着的,黄妈连忙又往客厅送了两盏茶。许稚芙和江楼月确定谢婉君被从鬼门关拽了回来,碍于与严从颐不熟,颇觉尴尬,于是借口不留下添乱,晚上再过来探望,先行离开了。

这下客厅里只剩下秦水凝和严从颐,若躺在楼上的换做是她,谢婉君在楼下作陪,是断不会让客厅冷场的,可秦水凝缺乏一张巧嘴,只安静地坐着,自己也不觉得尴尬,最多同严从颐说一句:“请喝茶。”

严从颐茶水喝了两盏,再喝就要跑盥洗室了,终忍不住打破沉默,说道:“我姓严,名从颐,请问您贵姓?”

秦水凝这才意识到她还没自报家门,冷淡地答他:“我姓秦。”

严从颐问她姓氏她便只说姓氏,多一个字都没有,叫谢婉君看到肯定要骂她呆。

客厅又没了声音,严从颐端起茶碗,发现已经喝到底了,秦水凝这时倒变得识趣了,连忙起身要去给他添茶,严从颐摆手拒绝,无声叹一口气,说道:“秦小姐是真不记得我了。”

秦水凝面带疑惑地看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那天许公馆设宴,我邀你跳舞,你拒绝了,声称腿脚不好。”

不仅那日,她今日也穿了双方根底的鞋,不如谢婉君穿的那样尖且高,可怎么都不像个腿脚不好的人会选择的样式,严从颐并未戳破,点到即止。

秦水凝这才想起那天的光景,毫无愧色地说了声“抱歉”。

严从颐又说:“我在广慈医院供职,前几日还觉得看见了秦小姐,不知秦小姐最近是否去过广慈医院?”

秦水凝不欲与他多说,含糊答道:“严先生应该没有看错,我确实去过。”

至于去了是为看病还是探病,她也不说,严从颐自觉再问就冒昧了,并未张口,倒叫气氛又冷了下来。

秦水凝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暗道吊水怎么那么慢,也不知谢婉君醒了没有,还想着提前为她做些吃食。

后来多是严从颐在问,秦水凝礼貌作答,多的再不肯说,总算把时间熬了过去,严从颐上楼给谢婉君拔了针,又叮嘱一番,秦水凝就要将人送走。

那时天色渐暗,已到了晚饭的时间了,还是黄妈留了一句:“严大夫不如吃过饭再走,劳烦您等了一下午了。”

严从颐见秦水凝冷冰冰的样子,哪里敢留,赶紧告辞。

谢婉君是被白醋的酸味熏醒的,卧室里仅开了一盏床头的台灯,将方寸之地照亮成温暖的橘色,秦水凝将她梳妆台的矮凳挪到了床边,坐在那儿弓着腰,捧着她的手,用沾了白醋的帕子轻轻摩挲指甲上乱涂的蔻丹,七彩缤纷的,有的还画到了指头上,实在是难看。

她认真得有些投入,仿佛在精雕细琢一块玉石,连谢婉君睁开了双眼都没察觉。谢婉君静静地打量着她,清晰的醋酸味在告知,眼前绝非梦境,橘黄的光亮打在她那张冰冷的脸庞上,融化了雪意,柔和的颌线附着神女般的清辉,爱怜地垂目凝望着。

谢婉君左手始终戴着一枚红玛瑙戒指,戒面的样式有些老派,掌心一侧的戒圈还缠着红线,那是她母亲临终时留下的,不论手上戴过多少稀罕的火油钻,这只都是不肯摘的。

她觉得面前的秦水凝像画一般,作画之人常常怀有画能成真的痴念,如是想着,她便伸手抚了上去,柔软的指腹轻轻点上秦水凝眼尾的痣,竟是真的。

秦水凝不过愣了一秒,看着掌心的手抽开,没等反应过来,已让她点上眼尾了,她指头上用来卸蔻丹的白醋还没擦干净,刺得秦水凝左眼立刻涌出了泪,右眼还是好好的。

四目相对,秦水凝本欲怪她,这么大的醋味难不成没闻到,还往人眼睛上戳,可谢婉君蓦地笑了出来,她便也跟着笑了,分外无奈的,一切都泯灭在满腔的柔肠之中。

谢婉君哑着嗓子开口:“虽然你伤了我的心,可我不是为你病的。”

她这般死要颜面,秦水凝合该回一句“那我即刻便走”,话到嘴边还是换了番言辞。

“尽管你不是为我病的,我却是为你哭的。”

漫长的凛冬(05)

彼时黄妈在楼下炖汤,想着给谢婉君进补,幸亏秦水凝瞧见了砧板上刮过鳞片的鱼,回忆起当日葱烤鲫鱼之说,含蓄地阻拦黄妈:“她不爱吃鱼,还是买只鸡来杀罢。”

黄妈思忖着秦水凝这就不了解谢婉君了,卖弄地说道:“大小姐又请了个新厨子,前些日子一个人吃光了大半条鲫鱼呢。”

秦水凝身子一僵,想着八成就是那天的事儿,略带愧色地问黄妈:“葱烤鲫鱼么?对她那副胃来说,是不是太过油腻了些。”

黄妈点头:“这倒是,也不知大小姐那天是怎么了,整个夏天也没见她胃口这么好过,吃完全都吐了……”

“这不就结了,她吃不了鱼,作践自己罢了,你还要做鱼,小心她吐在房间里,又要烦你收拾。”

“有道理,可这鱼都杀了……”

“你们几个吃就好了,我给你拿钱,还是炖鸡汤。”

黄妈断不敢收秦水凝的钱,每月的买菜钱谢婉君都是按时给的,一个夏天她拢共也没在家吃过几顿正餐,钱便进了黄妈的腰包,如今谢婉君病了,正好能将省下的给用了,于是乎匆匆出门去买活鸡,煨上汤后站在炉灶前盯着,寸步不移。

楼上房间里,秦水凝靠在床头,怀里揽着谢婉君,眉间闪过一丝复杂,冷飕飕问她:“你明明胃有毛病,平躺不是更好?非要歪着个脖子,我也被旗袍锢得难受,为了什么?”

谢婉君抬手勾住她的腰,深秋天寒,还不忘把被子拽上来,盖得严严实实,答道:“我在床上睡了一天,躺累了换个姿势还不成?你少吵吵嚷嚷的,打搅病人休息。”

“你如今知道自己是病人了?病人该去什么地方?不需要我说罢。”

“病人想去什么地方便去什么地方,都是病人了,还要受委屈么?我觉得眼下就很好,天气凉了,你的腿脚不冷?进被子里暖暖,我不会吃了你。”

秦水凝轻叹一口气,踩在地上的脚却没动,而是低头审视起谢婉君来,还是头回见她半点妆都没化的样子,脸上虽缺乏血色,可她原本就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儿家才有的冷白肤色,过去在东北时,她爱骑马、射枪、打猎,双颊的几粒斑点并非雀斑,而是晒出来的,点缀在她素面清纯的脸庞上分外相宜。

她说的话还是往日里的语调,可看脸识人从来都是不可避免的下意识习惯,秦水凝听过后总觉得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目光愈发如炬,她的脸贴在她的腰间,双颊仅存的一层皮肉堆在了一起,样子虽丑,倒也可爱,秦水凝没忍住上手扯了一下,沉声问她:“谢婉君,你在撒娇么?”

谢婉君老脸一红,被她扯得龇牙咧嘴的,可浑身是在是没力气,爪牙都亮不出来,更别提反抗了。她拧头躲开,埋在枕头上,闷声答道:“撒你个头的娇,看我好了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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