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夏往事+番外(42)

作者:是辞 阅读记录

“心脏与胸差到哪儿去?你就是未当回事罢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保守?”秦水凝本想说那晚许世蕖帮她戴披肩的事儿,又觉小题大做,不过是应景的礼数,她也不想去置喙谢婉君应酬时的人际交往,话说到这儿了,才顺势提了一嘴,“陈万良之流搭你的肩、揽你的腰时,你怎么不起身就走?严先生是医生,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好。”

谢婉君觉得她这话说得就不中听了,粥也不肯继续喝,头头是道地反驳起来:“这能一样?我本就不想去医院,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去自找不痛快,还得为之付钱。陈万良那些臭男人虽急色了些,哪里敢真的动我?揩个油罢了,同为男人之间他们也是勾肩搭背的,我不觉得有什么屈辱。更何况我要借他们的势,否则如何谈生意?我自然会想方设法地从他们身上捞到好处。”

她自有一套逻辑,秦水凝无从指摘,可自己何尝不是私心作祟:“我并非叫你像刚刚对待严医生那般对待酒桌上的人,可我知道你并不乐意,就不能尽量躲着些么?”

谢婉君怨怪秦水凝心如冷泉,一向泰然自若不会吃醋,如今人醋了,她却愚钝地察觉不到,一门心思咬住人情道理:“我怎么没躲着?你当我乐意上赶着送上去叫他们碰么?一个个肥头大耳的,但凡卖相好些,我也要去摸他们的,看谁心里膈应。”她眼中闪过一丝嫌弃,“罢了,不堪入目,还脏了我的手。”

“许先生和倪少爷算卖相好么?你可挑他们下手。”

“你可真机灵,这二位倒是可以……”

谢婉君正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她不过是就事论事,哪里能真做,猝不及防对上秦水凝抬头送来的冷眼,连忙闭上了嘴。

两人对视了许久,谢婉君头回露出说错话的表情,小心地打量着秦水凝,等她开口,秦水凝脸色愈绷愈紧,最终还是放松开来,不容拒绝地说道:“把剩下的粥喝了。”

谢婉君捧起碗舀了个干净,亮给她邀功请赏:“够不够?不够我再吃半碗给你看。”

“再吃点儿鸡鸭肉,剩的那个虾饺也是你的。”

“好嘞。”见她表情恢复如常,谢婉君艰难地啃着虾饺,嘀咕起来:“这家馆子忒难吃了些,近几年上海开了好多家川菜馆,我还没吃遍呢,昨天稚芙给我打电话约我吃饭,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我们吃川菜,比这些好吃多了。”

秦水凝却不觉得难吃,这家馆子还是常来的,闻言不咸不淡地说道:“严医生叮嘱过,你的胃不好,要忌辛辣,别想了。”看她蹙着眉头不快,又加了一句,“你若非要去,就将我瞒好了,管你和许小姐吃多少家,一概与我无关。”

谢婉君哪敢不带她,忙说:“听你的,全听你的,自然要与你一起,秦师傅比我这个当老板的还忙,请您吃顿饭才不容易,我就眼巴巴地等着。”

“等什么?”

“等您宠幸我啊。”

秦水凝忍俊不禁,同样阴阳怪气地回她:“谢小姐言重了,您是大主顾,我将您伺候好了才是。”

谢婉君夹起碗里剩下的半个虾饺,向秦水凝递去:“你既疼我,就帮我把这一半吃了,我是真饱了。”

其实半个虾饺即便是剩下了又有何妨,可那是秦水凝交代给她的任务,她就势必要完成。又好比小兽凑在一起互舐,用同吃一份食物来表达亲近,外人是断不准许的。

秦水凝直接凑上前去,就着她的筷子吃到了嘴里,咽下后拿出帕子擦嘴。

谢婉君自诩脸皮极厚,然秦水凝但凡孟浪了些,害羞的便是她了,见状连忙瞻望了一圈,低声啐道:“有人看着呢。”

饭后两人又去了珠宝店,就在霞飞路的另一段,秦水凝自然从未踏足过。她又不懂这些,火油钻虽然颜色各异,看起来也没什么太大分别,不免觉得谢婉君破费,她虽不习惯戴首饰,到时候也是势必要戴起来的,简直是自找麻烦。

谢婉君仔仔细细地挑拣半天,店老板显然认识她,一门心思将保险柜里锁着的顶级货都拿了出来,谢婉君捏着钻石往秦水凝手上比,始终没挑到全合心意的。

她眼睛尖,瞧见了保险柜里始终没动过的一颗成戒,命老板拿出来,大抵觉得那老板是瞧不起她不成?还藏着掖着的,可真小气。

老板有苦难言,说那是已经订出去的,主家是大外交官的太太,明日就会来取。

谢婉君便叫他拿出来看看,她又不会偷走,瞻仰罢了,即便眼下上海再无第二颗,她大方付订金等他进购便是,谁也跑不了。

秦水凝本想劝她作罢,到底没拦住,于是只能听之任之。

老板将戒指取了出来,没想到是那样漂亮的一颗蓝钻,听他介绍道,洋人将这种钻石取名为“海洋之心”,还真是不虚此名。

谢婉君一眼就看中了,之前不论是粉的、紫的,还是绿的,都觉得不衬秦水凝的气质,这颗倒是正好合适,可惜已经有主了。

她当即下了订金,秦水凝看到票据上的数字眉头直跳,走出珠宝店后才开口:“太贵重了些,你非要破这个财,还不如送我幢房子。”

“你就这点儿眼界,哄我两句我把谢公馆给你可好?”

也不过都是玩笑话罢了。

临上车前,小佟坐在车里等着,谢婉君却突然在车水马龙的路边捞住了她的手,神色认真地跟她说:“你可知我为何非要送你火油钻?你大抵在心里觉得它没那么好,还不如送几条大黄鱼保值,可我听人家说,也许是诓我的,钻石不仅养眼,它还是世上最坚硬的东西,亘古不变,我想,这可以代表些什么,你觉得呢?”

漫长的凛冬(08)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民国二十六年悄然而至。元旦日广西路的小花园附近新开了家川菜社,即便当时的上海阴风砭骨,食客还是如潮水般涌了过去,热络异常。

许稚芙本打算带江楼月去,顺道叫上谢婉君,两人来到谢公馆时,谢婉君正窝在书房沙发上猫冬,只穿了件褂袍,身上披了张厚厚的毯子,烤着火箱。

许稚芙非要叫她一块儿去凑热闹,将留声机的唱针拔了,咿咿呀呀的京戏声随之歇止。

谢婉君断不会说自己正谨遵医嘱,迫于秦水凝的淫威,日日随她攻苦食啖,隔三差五吃一顿味道重些的,简直要叩谢隆恩,一张嘴都快没味觉了。

“黄妈刚才还说呢,今天外面冷得很,我才不与你们一起出去喝西北风。”

今年夏天热得那般离奇,都以为会是个暖冬,哪曾想到冬天会这么冷,又不下雪,真是活见鬼。

许稚芙道:“几次邀你出去吃饭都不肯,婉君姐,你可是有别的妹妹了?”

谢婉君笑不可支,随即使了一招祸水东引:“确实有别的妹妹了,你要与她争宠不成?”

许稚芙负气地转身就走,江楼月抿嘴笑着,正要跟上去拽她,谢婉君的话传了过来:“你们俩最近去秦记没有?我心尖儿上的妹妹正是那大忙人秦老板,别说你请我吃饭费劲,我邀她才不容易,你若是能把她叫上,我立马就上楼换衣裳,即便是去白渡桥头吹风我也随你们一起。”

江楼月看许稚芙没绕过这个弯来,低声提点道:“谢小姐是让我们去请秦师傅呢,正好你前些日子不是订了件棉袍?我们去催一催。”

许稚芙听她的,回头和谢婉君说了句话便走:“婉君姐,看来你真是怕秦姐姐,是不是秦姐姐待你太凶了?她对我倒是极温柔呢。”

她也知道说这话要挨谢婉君的骂,牵着江楼月就跑,谢婉君气得掀了毯子,光脚叉腰踩在地毯上,几次张口才吼出了句:“臭丫头,好歹把唱针给我放回去再跑。”

黄妈闻声跑了进来,帮着把唱针放下,书房里再度回荡起京戏的唱腔,谢婉君翘着腿坐下,正打算点支烟,余光瞟到旁边矮几上的电话,踮着脚又去把唱针抬了,房内恢复寂静,她则提心盯住电话,等许稚芙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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