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夏往事+番外(44)

作者:是辞 阅读记录

许稚芙当然乐意,于是四人又上了车,去黄金大戏院。

《龙凤呈祥》演起来有些久,是由四出折子戏合在一起改成的,彼时邵兰声携着戏班在黄金大戏院唱,当晚正是贴刘备,扮相颇为英俊,博了不少彩头。

中途还歇了一刻钟,秦水凝踩着停锣声离了包厢,再回来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是两碗鸡丝小馄饨,溢着香气,另有一小盅陈醋。

谢婉君心头一暖,可刚在蜀腴吃过饭来的,哪里饿得那么快,同她说道:“你饿了不成?我是吃不下了。”

秦水凝放了一碗在许稚芙和江楼月中间,另一碗和醋盅自然是她们俩的,回道:“刚吃过辣的,喝些馄饨汤润胃,这茶你不是嫌弃难喝。”

谢婉君没有动的意思,接道:“那还要醋做什么,专为了喝汤,自然清淡些更好。”

秦水凝舀了一勺清汤,往她嘴边递:“清汤你肯喝的话那可再好不过了,张嘴。”

谢婉君听话地张口,由她喂了两勺,旋即抬手阻止:“不要了,待会儿再喝。”

楼上的包厢都是敞着的,只要不是眼神不好,一南一北都看得真真的,为防落人口实,谢婉君四周打量了一番,确定无恙后撑着下颌同许稚芙说:“都多大了,还要人喂,自己吃。”

江楼月一向谨小慎微,最懂察言观色,当即放下了瓷匙,许稚芙噘了嘴,也不肯动了。

谁知那有心之人早已窥见,包厢的门帘被人掀开,进来了个珠光宝气的富态之人,正是家里开棉花厂的李太太。

李太太上来就招呼谢婉君,佯装热络:“谢小姐,还真是你!我远远地在包厢里瞧见,还不确定呢。”

谢婉君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仍露出热络的笑:“李太太!倒是许久未见了,怎么没到碧城姐那儿打牌了?我可想着你呢。”

“哎哟,我哪还敢去,次次输给你那么多,我得躲着你这尊财神呢。”

“这倒怪我了,回头我得跟碧城姐请罪,她的牌搭子竟是这么跑没的。”

两人半真半假地寒暄着,眼看戏台的九龙口重新上人,下半场戏要开锣了,李太太却仍没有走的意思,而是盯上了许稚芙:“这是世蕖的妹妹罢?许二小姐。”

许稚芙并不擅长此道,略有些拘谨,浅笑着同李太太颔首:“李太太好,听兄长提起过你。”

李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斜着眼睛瞟她身边的江楼月,再把镇定坐在那儿的秦水凝给带上,台上已开始敲锣了,她掐尖了嗓子,同许稚芙说:“许小姐,瞧你年纪不小了,即便都是女人,也不好这么亲近的。”

许稚芙正觉得莫名其妙,脸上挂着迷惑,只听李太太的声音伴着锣声传来,分不清哪个更刺耳:“小心被叫做磨镜党,不好听的。”

李太太又同谢婉君说了声“再会”,扭身出门回自己的包厢了。

台上刘备上了场,包厢里的四个人却谁都没往戏台上看,许稚芙听了李太太的话,还单纯地问江楼月:“楼月,什么叫磨镜党?上海还有这么个党派吗?我不曾入过呀。”

江楼月满脸尴尬,硬着头皮看秦谢二人,不知该不该给许稚芙解释,二人岂会不知李太太话里何意,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谢婉君不打算开口,这回换秦水凝去打破尴尬,秦水凝挪到许稚芙身旁坐下,低声附到她耳边说了两句什么,从许稚芙平静的反应来看,便知秦水凝没给她解释这个词的意思,谢婉君隔空白了对面包厢的李太太一眼,只觉得好好的兴致都被扫了一半,真是讨厌。

散戏后四人刚迈出戏院大门,谢婉君手里攥着那条狐皮毛领,江楼月一看许稚芙空荡荡的脖子,连忙说:“小芙又落东西了,我回包厢取。”

许稚芙赶忙跟上:“我也去,婉君姐等等我们。”

谢婉君便跟秦水凝在门口等着,人群从戏院里鱼贯而出,两人挪到了台阶旁的角落,秦水凝见她还没戴脖领,正想拿过来帮她戴,不想谢额婉君先一步动了手,将毛领给秦水凝戴上了,还抚了抚毛面。

秦水凝不解,疑惑地看着她,谢婉君笑着说:“我送出的东西便没收回的道理,你可别想着还我。”

“我没吃你和稚芙的醋,你好好戴着便是了。”

“是,你不爱吃醋,我自找醋吃可行?家里还有别色的毛领,这条给你,颜色太素净了些,我不喜欢。”

秦水凝没再推辞,下巴陷进了柔软的皮毛,淡笑说道:“确实暖和。”

谢婉君则昂头看着黛色的天,低喃道:“也不知今年冬天上海还会不会下雪……”

漫长的凛冬(09)

除夕当日,江楼月抱着把琵琶到谢公馆,她孤身一人在上海,过年也没个伴,历来是看着别家的烟火冷清度过。许稚芙本想邀她去许家过年,许世蕖自然不允,年前谢婉君到许公馆送礼,借机应了下来,江楼月推辞不过,也为了让许稚芙放心,这才来了。

楼上共有三间客房,并不算少,只是家里常年养着黄妈和两个女佣,黄妈的丈夫已逝,女儿嫁到了山东,她算是孤身一人,女佣也都是身世可怜的姑娘,过年倒是都留在谢公馆,也算有些热闹。

空余的一间名义上是秦水凝住着的,江楼月来了,黄妈正打算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去跟那两个女佣挤一挤,谢婉君颇为大度地说:“她们俩的床那么窄,你们三个怕是谁都别想睡好了,你就把那间客房收拾收拾,给楼月住。”

黄妈也不想想整个谢公馆最大的一张床在谢婉君的卧室里,还傻呆呆地问:“那秦小姐住哪儿?回乡探亲了不成?”

谢婉君心道她还哪来的亲可探,眼珠一转,佯装牵强地说:“便宜她了,我就委屈委屈,跟她睡上几日。”

早在江楼月人到之前一切便收拾好定下了,秦水凝在楼下厨房里忙活,幸亏没听到谢婉君说这话,倘若在场,少不了要甩她个白眼,好好恭维一番她的大度和委屈。

万家灯火之时,外面的花炮声此起彼伏,往常谢婉君也不稀罕这个热闹,虽是除夕,凑合着便过去了,今年就不同了,天黑后几人都钻进了厨房,聚在一起包饺子。

江楼月不擅庖厨,顶多会做几个小菜,饺子更不会包了,便抱着琵琶在一边弹,有了悦耳之声作伴,家里愈发热闹了几分。

秦水凝是包得最熟练的,江楼月一曲弹罢,立好琵琶后凑过来看,问道:“听闻在东北逢年过节皆要吃顿饺子,当真如此?”

秦水凝淡笑着点头,又说:“也不是家家户户都吃得上的,婉君想必是吃腻了。”

江楼月又去看谢婉君,谢婉君正捧着饺子皮,瞧着有模有样的,江楼月便问道:“谢小姐会包饺子?”

大过年的,谢婉君心情又好,说道:“稚芙叫我一声婉君姐,你便也随她这么叫罢,一口一个‘谢小姐’,怪生疏的。”

江楼月轻轻点了下头,也没敢立刻叫出口,再看谢婉君手里的那一坨面,暗自庆幸夸赞的话没说出来,但凡说了,也太虚伪了些。

秦水凝瞥见江楼月盯着谢婉君手里的“饺子”,扭头一看,眉眼挂满了嫌弃:“你那是什么东西?”

“饺子啊。”谢婉君捧起来给黄妈看,“我这叫元宝饺子,复杂着呢。”

黄妈拿着擀面杖在一边擀皮,眼神不大好地凑近了看,半晌没说出话,那两个女佣一个在掐小剂子,一个把饺子摆好放在盘子里准备下锅,两人眼神倒好,瞧了一眼便抿嘴笑了。

至于秦水凝,她已经又拎了张饺子皮,灵巧地动了几下手指,旋即把成品放在了谢婉君掌心:“你是觉得人家没吃过饺子么?这才叫元宝,你包的那个,只能叫‘丑东西’。”

谢婉君连忙将饺子放下,绝不恋战:“我去把留声机搬过来,给你们放京戏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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