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夏往事+番外(50)

作者:是辞 阅读记录

那一刻她心做何想?并非想起在提篮桥监狱遭受陈凤群主使的酷刑折磨,而是想起谢婉君。

她们形成默契,绝口不提那一个月来互相都经历着什么,她所经历的谢婉君不难想象,至于谢婉君到底是如何将她救出来的,她不得不要个答案。

或许她还应该感谢孔春实,毕竟是孔春实开了金口,她才得以捡回性命。可她不敢问,更不敢想谢婉君遭受了何等的屈辱,不过刹那之间,食指扣动扳机,枪声融于前面的那几声,孔春实目眦尽裂,缓缓向后倒去,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女声冰冷的问候。

“谢小姐向你问好。”

我心如此镜(02)

从礼查饭店回谢公馆足有半个多钟头的车程,外面明明还刮着萧瑟的凉风,车子里也算不上热,谢婉君浑浑噩噩地睡着,前额到颈侧发了层细密的汗,秦水凝拿着帕子轻轻地帮她揩拭,待到小佟将车平稳地停在谢公馆门口才出声叫她。

“婉君?婉君醒醒,到家了。”

她睡得不熟,睁开迷蒙的双眼,身子总算不抖动了,打算开门下车。秦水凝看她两条玉色的胳膊并无衣料遮挡,今日参加酒会,她穿得更轻薄了些,原本披着那条银狐皮披肩,想必在混乱中不知掉到了哪儿,于是秦水凝脱了身上珍珠白的绒线衫,给她披上,并先一步下车揽着她,进门后赶紧把绒线衫摘了下来挂上衣架。

黄妈想必还没听说礼查饭店发生的惊心动魄之事,惊讶问道:“大小姐这么快便回来了?”

秦水凝朝她摇了摇头,扶着谢婉君上楼。

换过衣服后,谢婉君躺在床上,秦水凝将沏好的安神茶塞进她手里,劝她喝了,谢婉君饮了两口,摇头不肯再喝,秦水凝便让她躺下休息。

大抵过了一刻钟,她彻底合上了双眼,似是睡着了,秦水凝起身打算离开房间,却被谢婉君拽住了手,她满眼警惕地问:“你干什么去?”

秦水凝重新坐下,用手掌轻轻拍打她的肩,柔声道:“你那件披肩落在礼查饭店了,我去给取回来。”

谢婉君眼皮一动,虽觉心疼,还是咬牙拒绝:“你别去,我不要了。”

“那是你哥哥送你的,怎能丢了?放心,我叫小佟去一趟,给你找回来。”

谢婉君仍抱着怀疑,攥着她另一只手腕不肯松开,秦水凝停下拍打她的动作,手指旗袍上的血迹:“我得去把衣裳给洗了,带了一路,都干住了,怕是不好洗。”

“你去我衣柜里随便挑一件,换下来。”谢婉君再不肯看她旗袍上溅的血点子,硬生生地把眼睛闭上,手腕也松开了。

只听见秦水凝又起了身,脚步声走远,却并非奔着衣柜的方向去,接着房门被打开,谢婉君心头一沉,想她到底还是走了。

眼中正感到一丝潮意,房门再度被推开,秦水凝回到床边,谢婉君缓缓睁开双眼,只见她掰开了自己的左手掌,用沾了水的帕子擦上面的血迹,想必是攥衣角时不慎蹭上的。

两人谁也没说话,秦水凝确定擦干净了,这才过去拉开衣柜,选了条颜色素净的旗袍,簇新簇新的,她八成从未穿过,试都没试。

秦水凝走到门口,扭头看谢婉君缓山似的背,低声说道:“我下楼让小佟去礼查饭店给你取披肩,然后洗个澡换衣服,你睡一会儿可好?晚饭之前我来叫你。”

眼看着天光仍亮,秦水凝又踱到窗前,轻声把窗帘拉上,恐扰她睡眠。谢婉君始终无话,直到秦水凝低落地准备带上房门,谢婉君才微不可见地“嗯”了一声,算作应答。秦水凝这这才放了些心,关门出去。

小佟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秦水凝已换好衣服了,见他空手而归,心下了然,又不免有些哀戚,恨起自己来。她同家人的联系本就日渐淡薄,兄长好不容易从北平送来的银狐皮,就这么丢了,任是花多大的价钱再寻块好的也是弥补不了的。

“礼查饭店被封锁了起来,不让人进,我说给家里小姐取披肩,也不准,花钱问了饭店的人,也说没瞧见。”

“辛苦你跑这一趟了,回家休息罢。”

小佟离开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了,院子里的灯亮了起来,秦水凝没叫黄妈帮忙,独自进了车库,角落里放着只废弃的炭盆,她又提了两块冬天剩下的炭火,用从谢婉君包里拿的洋火点燃,随后蹲在车库门口,将那件还是头回穿的月白色旗袍丢了进去,平静地看着它一点点烧成灰烬,似乎这样就能将中午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抹除一般。

殊不知谢婉君就立在卧室的窗前,掀开窗帘的一角,纵观一切。

秦水凝将沾血的衣服处理好,又把炭盆放回了原处,进门后搓着双手去厨房找黄妈。黄妈正在准备晚饭,砧板上放着切好的红肉,隐隐约约还带着血丝,秦水凝看得眉头蹙起,擅自做主道:“她今日吓到了,怕是吃不下肉,做些清淡的罢。”

黄妈这时已知道礼查饭店发生过什么,怕是没少双手合十地念“阿弥陀佛”,庆幸谢婉君并未受伤。听秦水凝如是说,她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我这脑袋糊涂了。”

晚饭是由秦水凝盛好端上去的,谢婉君不过动了两口,中午便没吃什么饭,按理说她早该饿了,可东西嚼碎了咽进肚子里,她竟觉得恶心,脑海里不断回想孔春实的死相,赶紧推开秦水凝跑到盥洗室去抠嗓子。

她肚子里空空如也,自然什么都吐不出来,秦水凝拎着晨袍追了过来给她披上,瞧着她脸色不好,伸手抚了下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竟有些发烧,看来回来时进门的那几步路里还是着了凉。

饭菜已经撤下,秦水凝打电话叫严从颐来,谢婉君听到“严医生”三字,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我不想见他。”

秦水凝算是看出来了,语气悻悻地说:“你不想见的怕是我。”

“我没说。”

“就让他来看看,看一眼便走,我不放心你身体。刚养了一个冬天,为了个孔……”秦水凝连忙止住,重新开口,“为了这些事生病,不值当。”

谢婉君拽着被子躺下,蒙住了头:“随便你。”

秦水凝心中虽有苦楚,到底更心疼她,悄声出了房门。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还未等到严从颐登门,家中便来了几个不速之客,显然是为调查今日礼查饭店之事的。

谢婉君在楼上听见声响,由黄妈搀扶着下了楼,脸色十分苍白,嘴唇涂了层淡淡的口红,提一提气色罢了。

她挡在秦水凝面前,邀那两位警察进书房详谈,并叫黄妈沏茶,礼数半分不差。

领头之人姓吴,谢婉君从书桌抽屉里拿了名片夹,主动递上名片:“吴探长,你好。中午在礼查饭店受了惊,我这个人胆子小,让你见笑了。”

吴探长说:“原是我们的疏忽,才令谢小姐受惊,谢小姐无需自责。”

谢婉君同他虚与委蛇地寒暄了几句,吴探长便问起中午宴会厅内发生之事,这才是他们的来意,想必正按照名单逐家调查。谢婉君如实讲述了一番,自然隐去了在走廊尽头看到秦水凝才追过去这一点,只说是被人群冲散的。

秦水凝也一起进了书房,就坐在谢婉君身边陪着,手下详实地记录了谢婉君的话,吴探长则盯上了秦水凝,抬手比着秦水凝问谢婉君:“谢小姐,恕我多问一句,这位小姐可参加了今日商界的酒会?”他转头让手下翻宾客名单,又问,“请问小姐芳名?”

没等秦水凝张口,谢婉君如常说道:“她姓秦,秦水凝,是霞飞路秦记裁缝铺的老板,并不在宾客名单上。但我也不瞒你,吴探长,我这个妹妹是去了礼查饭店的,我同她约好,酒会散了之后一起去凯司令咖啡馆吃栗子蛋糕,本想让司机去接她,她店里忙,时间对不上,便自己过来找我,刚进门不久就撞上了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不怕你笑我,我被枪声吓得腿软,摔了一跤,还是她把我拖出去的,许世蕖许老板都瞧见了,委实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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