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夏往事+番外(59)

作者:是辞 阅读记录

男人擦亮火柴,娴熟地用另一只手掌护着,凑到谢婉君近前,谢婉君垂着眼眸,将烟吸着,男人便很快收回了手,甩灭了火柴。

停留不过片刻的工夫,谢婉君和小佟前后上了车,打算折返公司,小佟憋了半路,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大小姐,您没带洋火,为何不跟我说?反而去找旁人借。”

“蠢材,你当我就是为了跟他个火?我是去看他虎口有没有老茧。”

那可不是做粗活磨出的茧,而是常年使枪所留下的,她与韩寿亭相识这么多年,总要学到点儿什么。

我心如此镜(09)

到了约见李太太那日,三人先到蜀腴吃晚饭,以严太太的身份,自然不愿坐在堂座,谢婉君提前一日便订好了包厢,路过上次与许稚芙和江楼月一起吃饭的桌位时,秦水凝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谢婉君自然瞧见了,不着痕迹地抚了下她的背,秦水凝扯出个假笑,与严太太前后脚进了包厢。

小佟跟在后面,放下东西便出去了,独自在堂座用饭,悉数记在谢婉君的账下。

包厢里正等着上菜,谢婉君把包好的旗袍递到严太太面前,示意她打开,严太太倒也没客气,一边拆一边说:“我瞧你让司机抱着东西过来,就猜到是要送我的,让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谢婉君言道:“还不是水凝,记挂着你当初帮过她,专程赶制的,料子是我私藏的好货,虽然花样老派了些,陪严先生应酬时穿也是极显身份的,你定会喜欢。”

秦水凝笑着应和,没有反驳。

谢婉君的话滴水不漏,又说:“只不过是按照你去年的尺寸裁的,还不是想给你个惊喜,若是不合适,你再派人送到秦记去改,可不能怪我。”

严太太被哄得笑眯了眼,显然得意这件旗袍,抱在怀里比量了两下:“还是婉君知道讨我开心,老严何时能有你这般情调,我喜欢得紧,下回请你吃饭穿给你看,绝不辜负你的美意。”

谢婉君又揶揄起她来:“穿给我看做什么?自然是穿给你们家严先生看呀,碧城姐说这种话,也不怕严先生同我吃醋,那我可罪过了。”

秦水凝默默喝着茶水,看谢婉君游刃有余地与严太太攀谈,心道这些话她怕是下辈子都未必学得会说。

酒菜上桌之后,谢婉君给秦水凝递了个眼色,秦水凝心下了然,连忙提着杯盏起身:“严太太,当初那件事儿多谢您从中周旋,我这个人嘴笨,就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

严太太坐在那儿没动,虚虚伸手按她坐下:“哎哟,就我们三个,不过私下里吃顿饭,无需这么守礼,快坐下,我跟你喝这一杯。”

谢婉君紧接道:“带我一个。”

杯盏轻轻碰撞,三人皆饮光了杯里的酒,谢婉君脸上始终挂着笑,手伸到桌子下摸了下秦水凝的手,她知道秦水凝并不擅长做这种事,可她又不得不带秦水凝来这一遭,虽说是私宴,将来难免有求得着严太太的地方,她是在为秦水凝谋划。

吃过饭后,三人散着步走了半条街,霓虹灯下来往之人络绎不绝,还有报童举着晚报沿街售卖,险些撞到谢婉君身上,秦水凝见那小报童可怜,布包里还装着不少报纸,正想掏钱买上一份。

严太太看到了,假意看了眼手腕的表,朗声说道:“得赶紧去戏院了,再晚怕是要误了时间。”

严太太发话,秦水凝也不好非要买这份报纸,谢婉君拉着她的手臂摇头,严太太已经转身上车了,秦水凝便没要报纸,随手把银币塞给了那个小报童,报童要给她找零,又给她递报纸,她摆手拒绝,紧跟着上车了。

坐进黄金大戏院的包厢之后,秦水凝敏感地察觉到上楼这一路吸引了些不友善的目光,正打算跟谢婉君说,谢婉君却拉着她看斜对面的包厢,可不正是许家兄妹俩。

自从当日码头闹剧之后,许稚芙便被关在了家里,俨然一心待嫁的样子,不见外人,更别提找谢婉君了。严太太本想去四雅戏院,然江楼月在四雅戏院给邵兰声傍戏,许世蕖是断不可能让许稚芙去的,只能指望在黄金大戏院见她一面。

许稚芙遥遥与谢婉君和秦水凝相望,目光沉静如水,却压抑着万般的感情,可惜无法面对面地一一诉说。谢婉君这些日子始终避着许世蕖,就是怕许世蕖的气还没消,虽不知许稚芙供出她这个主谋没有,许世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想必也猜得到,她便不主动迎上去引火烧身了。

大戏开锣之前,严太太想起这么一茬,拍了拍脑袋,同谢婉君说:“你瞧我这记性,险些忘了正事,光顾着高兴你送我那件旗袍了。”

她从手袋里掏出了个袖珍钱夹,又从钱夹中抽出一张船票,保得极其仔细,船票被推到谢婉君面前:“虽然你没求我,可我也听说了,你正着急买去香港的船票呢。我不过跟老严提了一句,原没指望能拿到,故而也没跟你说。不想他们部里有人原定五月下旬要去香港,早早买好了船票,可惜前阵子人出了事,老严便把船票密下了,拿回来讨我夸他呢。”

谢婉君欣喜地接过船票,仔细看上面的信息,时间是五月二十二日下午三点,头等包厢,简直再合她心意不过了。

“碧城姐,你真好,这才刚送了你件旗袍当谢礼,你就又帮了我,我回去又得绞尽脑汁地想送你些什么呢。”

“你送我什么我不开心?你是最会选礼物的人了,上次送老严那幅字画,老严可是没少跟人显摆。”严太太又忍不住问,“你着急要去香港做什么?眼下世道乱,你还是别乱跑,又不像老严那种谋公职的,风险多,难免要去避避风头,这偌大的上海滩我可是唯有你一个贴心的姊妹,你要是走了,我连打牌都不知道叫谁。”

谢婉君自然不能说是为了秦水凝要的船票,笑着跟严太太客套着,无暇关注身旁秦水凝的表情。

这两人相谈甚欢,皆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秦水凝便没那么愉悦了。她略低着头,看戏台上忙着检场的人,楼下乱纷纷的,吵得人头疼,一如她此时的心境。她本以为了却了身外事,即便七月末离沪,也能再陪谢婉君两个多月,甚至有些痴心妄想,干脆不走了,即便上峰已已经多次督促她赶快撤离上海,秦记外的特务也虎视眈眈的。

她舍不得谢婉君,甚至连船票上的时间都不愿看,总之剩不了几天,像是无形中有一股浪打过来,她被推着往前走,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那晚大戏唱的是《苏三起解》,一出女人饱受苦难的戏,严太太听得潸然泪下,谢婉君也沉默起来,秦水凝同样。

可她却并非因戏里的故事而伤怀,她根本无心赏戏,只是慨叹自身的身不由己,满心无力。

散戏之后,三人随着大流走出戏院,今晚戏院爆满,许是天气暖和了些,都出来看戏了,人群中又有素质不佳的心急者推推搡搡,谢婉君顾着跟严太太说话,总不能叫严太太冷场,扭头发现不见秦水凝,想必是被冲散了。

谢婉君也并未多担心,小佟和车子就等在路边,她一向聪明,到时候在车子旁汇合就是。

好不容易挤出戏院大门,门口也极为喧嚣,遇上认识的人难免寒暄几句。谢婉君松一口气,四顾搜寻秦水凝的身影,找到她后刚想开口叫“阿凝”,就看到个身着短打的男人径直走到她面前。

谢婉君还以为她遇上了熟人,并未叫出口,携着严太太打算过去,只见那男人拎着手里的报纸,指指点点地不知在跟秦水凝说什么,她的脸皮肉眼可见地染上羞臊的红,谢婉君不禁蹙眉,刚想快走两步上前,就被严太太拽住了。

“碧城姐?”谢婉君疑惑地看着严太太。

严太太起先并未说话,只拽着谢婉君瞧向秦水凝的方向,秦水凝显然打算抽身,不愿与对方多言,那个男人又伸手去拉扯她,秦水凝自然要挣扎,引周围的人围观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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