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翻月光的夏天(140)
漆月这段时间对什么都心不在焉:“嗯你说。”
大头把一张印满英文的纸放到她面前。
“什么鸟语?看都看不懂。”
大头:“这是卡迪夫大学建筑学院下学年的入学名单。”
他轻点其中的一个:“SilviyaYu,就是喻宜之,我让祝哥妹妹帮我查的。”
漆月表情懵懵的,显示她大脑正在当机状态。
大头低吼:“你还不明白么?那女人拿了你的十万跑了!去国外读书了!去奔她的大好前程了!”
“不可能。”漆月下意识否认:“她自己亲口说不去的。”
大头冷笑:“她从高中就开始骗你,为什么现在不能再骗你一次?”
“可……”漆月大脑费力的运转:“我之前也说过让她出国读书,第一年学费我找钱夫人帮她借,我盘下小酒楼帮她赚钱,以后她的学费生活费我都给她,她为什么拒绝?”
大头快被她气死了:“因为她比你成熟得多!钱夫人借不借你钱,你未来赚不赚钱,这都不好说,她不会把自己的前程赌在这些不确定的事上!直接拿走十万,对她来说是最保险的!”
“可她之前还说,要和我一起拿钱带奶奶去邶城的。”
“她还不了解你?你不可能跟她去的!她那样的人,冷情冷性,跟她自己的前途比起来,感情又算什么?你跟她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她随时都可以舍弃!”
“你为她可以不要命,可她呢?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
漆月只是喃喃:“这不可能。”
她们的恋爱一周年纪念日,喻宜之不在。很快,盛夏将尽,阴气始下而万物收。
漆红玉收起了她的蒲扇,但坐在窗前等待的姿势始终没变:“小喻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漆月强笑:“奶奶,不是告诉您她去出差了么?”
快到九月,漆月记得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她也记得她那段时间因为没盘下小酒楼而心灰意冷、钱夫人那边去得不勤,窝在家里,给漆红玉煮了一碗葱油面。
葱被她煎过,脆生生的碧绿变为焦黄,蔫头搭脑盖在雪白的素面上,味道倒是很香。
窗外还有小虫飞舞,那实在是一个很平常的近秋午后。
她问漆红玉:“今天有点热,要不再开会儿电扇?”
这时她手机响了。
她一看那显示,心跳几乎骤停。
她以为她会迫不及待接起来,事实上她深深呼吸了两口气,才有能力接起:“喂,喻宜之。”
声音都在抖。
喻宜之听上去倒很冷静,那种冷静甚至让她透出一种冷酷:“是我。”
“你去哪了喻宜之?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她抓着手机,像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回来,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喻宜之沉默,那阵沉默让漆月清晰听到了一段广播音,她问:“你在机场?”
“嗯,我在邶城机场,飞希思罗机场的航班还有两个小时起飞。”
好可笑,那一刻漆月的第一反应竟是:两个小时,够不够她从K市赶去邶城见喻宜之。
显然不够。
“喻宜之。”她声音继续抖着:“是你拿了那十万吗?”
“是。”
“为了去卡迪夫大学读书?”
“是。”
“你不要我了吗?”
那边顿了顿:“是。”
“我不听你的话,不跟你走,你就要做到这程度?”
“是。”
“为了你自己的前途,我的前途就什么都不算,你舍得对我做这样的事?”
“是。”
“其实你从一开始,就很讨厌我是个小混混吧?”
“是。”
“你并没有真的爱过我,从十七岁认识你我就该知道,其实你最爱的,永远只有你自己。”
“是。”
漆月终于带着哭音低吼:“你他妈否认一句能死啊!”
“都是事实,我为什么要否认。”
“喻宜之……”漆月终于泣不成声:“你没有良心的吗?”
喻宜之的声音听上去仍然冷酷:“我最后仅存的良心让我给你打这个电话,告诉你拿十万是我拿了,你以后,别再对人这么不设防了。”
喻宜之挂了电话,望向机场外浩蓝的天。
她真的很会算。
如果要让她的离开更有意义一点,便是用离开这件事本身,给她的女孩再上一课吧。!
第69章
漆月这边,挂了电话就往外冲。
漆红玉在她身后喊:“你去哪?不吃午饭么?面要坨了。”
漆月在正午阳光下双眼血红,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拦下喻宜之。
边走边给大头打电话:“你哥那个战友祝哥,现在调到邶城公安系统了对吧?”
大头一下听出她声音不对:“漆老板,怎么了?”
那是一个平常的秋日午后,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在玩皮球,两个老奶奶躲在榕树的阴凉里剥豌豆,榕树的叶子哗啦啦的摇。
阳光直愣愣的射下来,残存着夏天的感觉,漆月整个人却如坠冰窖,嘴唇抖得厉害。
她跨上火红的摩托车,闻到一股汽油的气味:“如果我要他帮忙拦一个人出国,飞机还有两个小时起飞,来得及么?”
大头反应过来:“是喻宜之?”
“嗯。”
“漆老板,你放心。”大头说:“这很难,但是,我用我哥去说服祝哥,无论如何,他会帮我办到的。”
“等一下。”
漆月忽然说。
她跨在摩托车上没启动,眯眼看着那小孩一下没拍稳,脏兮兮的皮球滚出老远。
“祝哥去办这事的话,会影响他前途吧?”
又一阵榕树叶子哗啦啦摇动的声音。
大头低声问:“漆老板,你是怕影响祝哥,还是舍不得拦下喻宜之?”
漆月冷笑一声,她听到有什么“嗑哒嗑哒”的声音传来,环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才发现那是她上下牙齿打战的声音。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漆月把声音从嗓子眼挤出来:“我是不想再跟这种可怕的人纠缠下去。”
“从她高三到她大一,两年了,其实我一点没能改变她。”
“她还是以前的那个她。”
冷漠,自私,算计。
“从她来K市我就着了她的道,现在她走了,就走了吧。”漆月声音疲惫下去,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大头问:“就这样让她走了?她拿了你的三十万,等于偷了你的前途去换她自己的前途,你不恨她么?”
“我不恨她?”漆月后槽牙磨了一下。
这是她交付了真心的人。
这是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的人。
这是她以为能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却恰恰也是这人,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碎她所有的赤诚与天真。
漆月咬着牙说:“要是她这辈子还敢回K市,我绝不放过她。”
而这时的喻宜之坐在邶城机场,眼前是无端而起的风。
她回忆着这两个月来的遭遇。
拿了漆月的三十万后,她一直算计得很清醒。
凭她对钱夫人的理解,钱夫人到底是个商人,不会平白再把小酒楼盘给漆月,哪怕漆月继续为钱夫人工作,至少没跟那敢拿刀捅人的两兄弟产生直接纠葛。
买了去邶城的机票后,她也冷静思考过:是保持手机畅通?还是直接换一张手机卡?
结论是保持手机畅通,这样即便喻彦泽找她,也不会立刻联想到她从邶城逃离了。
她从邶城机场直接去了齐盛集团:“请问艾美云艾总在么?”
年轻的女孩面容清丽,眼神透着坚决和野心,可那身廉价的职业装,还有飞机上压出的落魄褶皱,昭示她并不属于这个精英世界。
“有预约吗?”
摇头。
“艾总不在。”
喻宜之沉默:无论艾美云是真的不在,还是前台称她不在,都意味着自己不可能通过正常途径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