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翻月光的夏天(36)

作者:顾徕一 阅读记录

她甘愿被喻宜之利用的时候,喻宜之已经不需要她了。

经过最初的一阵叛逆上头以后,喻宜之现在也已认清,她们是彻底不同世界的两个人了吧。

所有漆月以为的那些暧昧,那些撩,只是喻宜之体内残存的叛逆因子在作祟而已。

喻宜之已经明确拒绝她了不是吗?

漆月忽然有些脸热,为自己的主动邀请,为自己的自作多情,为自己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喻宜之已经做完演讲了,最后一长句英文,漆月他妈的听都没听懂,只知道口音标准,跟电影里的外国人听起来一个样。

喻宜之走到主席台,挨个跟校领导握手,喻文泰也站起来笑着跟喻宜之握手。

也不知是不是那时舞台的顶灯闪了一下,漆月总觉得喻宜之的背影抖了一下。

喻宜之下台后不久,这场大会也宣告结束了。

漆月被大头他们簇拥着走出礼堂前,往高三(1)班那边望了一眼,喻宜之一直到大会结束都没回观众席。

漆月他们走出礼堂时,刚好看到喻文泰的黑色宾利驶出校园。

漆月又往前走了一段,听大头讲了两个不知所谓的笑话,忽然转身朝礼堂里跑去。

“漆老板你干嘛?”

“忘东西了!”

漆月跑回礼堂的时候,师生都已经走空了,只剩几个清洁工阿姨在打扫。

漆月想了想,转身,又朝后台方向跑去。

今天没什么人有化妆需要,也就没人用到后台,灯都没开,黑漆漆一片,在洒满阳光的午后像另一个世界。

漆月微微有点喘,她刚从阳光下的世界一路跑过来,眼睛还没适应黑暗什么都看不清,可她就是知道那片黑暗里有人。

她轻声叫:“喻宜之。”

没人回应。

漆月却就是知道她在那:“喻宜之。”

喻宜之轻轻“嗯”了一声。

随着漆月的双眼逐渐适应黑暗,一个纤细单薄的身影渐渐显现了出来,喻宜之一个人坐在角落一块假石头上,也不知是哪次晚会演短剧留下的道具。

漆月走过去:“你在这干嘛呢?”

“待会儿。”

漆月的卫衣外套总是很浮夸,总是有很多须须吊吊,今天这件上又有一串银环,一个串一个的吊下来,漆月在黑暗里根本看不清喻宜之的手,只感觉轻轻一阵拉力,吊着她那串银环晃啊晃。

是喻宜之把食指勾在了上面。

“没出息。”漆月用那种怕把夜猫吓跑的声音说:“你到底是有多怕喻文泰?”

喻宜之不说话。

“跟我谈恋爱反叛他不是挺好的么?”漆月笑了一声:“怎么,不想利用我啊?”

喻宜之的声音终于传来:“我没那么好心。”

漆月又笑了一声:“其实,不谈恋爱也可以的。”

“撒点小谎,在他背后骂他几句,偷吃点他不让你吃的东西,都可以的。”

“做坏事没你想的那么吓人。”

她犹豫了一下,也许是黑暗的掩护给了她勇气,她对着那团模糊的影子伸出手,手心轻轻落在喻宜之的头顶。

“你看起来不是挺酷的吗?别那么胆小,喻宜之。”

喻宜之的手很冷,可她头顶总归是温热,烫着漆月的手心。

漆月讷讷缩回手:“那什么,我走了。”

漆月转身就走,忽然想起喻宜之的手指还勾在她卫衣银环上,她走一步,就感到轻轻一股拉力。

走两步,那股拉力就越来越明显。

漆月忽然想:要是喻宜之像个撒娇的小孩一样不放手的话,她还忍心走开么?

只是走到第三步的时候,银环上的拉力消失了。

喻宜之放手了。

漆月低头笑了下,一个人走了。

******

这个周五,漆月跟摩托车行请了半天假,带漆红玉去医院检查身体。

这是每隔一段时间的常规复查,漆月心情挺轻松的,因为这段时间漆红玉状态不错。

护士带着漆红玉去检查了,漆月一个人坐在走廊里等,捏着手机哼着小曲,准备继续删手机里没用的照片。

删得差不多以后,她手指滞了滞,停在最新一张照片上。

那张照片她上次就没删,这次又犹豫了。

其实什么都看不清,就是一团白光。

是喻宜之登台表演钢琴的那晚,她躲在舞台一侧的幕布后拍的。

没想到舞台灯光太刺眼,连喻宜之的一个背影都没能记录下来。

手机已经卡得有时连微信支付都很难了,还把这张照片留着干嘛呢?

漆月也说不清。

这时护士扶着漆红玉出来了,叫了她声:“漆月。”

漆月直接把手机锁屏扔进兜里,站起来迎上去:“检查完了?奶奶没什么不舒服吧?”

漆红玉笑呵呵:“好着呢,我这段时间不是都挺好的么?吃得下睡得着,不怕检查,倒是耽误你上课了,哎。”

护士:“漆月,陈医生叫你到办公室找他一趟。”

漆红玉:“什么事啊?”

护士笑着拍拍她手背:“肯定就是一些用药上的调整呗,您老人家不用跟着操心。”

漆月跟护士说:“那麻烦你再看着下奶奶。”

她敲敲诊室的门:“陈医生。”

“漆月啊进来吧。”

漆月笑着把手机摸出来:“是不是奶奶又有款药要调整用量,要交代我了?陈医生你还是帮我写一个,我直接拿手机拍下来。”

陈医生:“漆月,你奶奶快不行了。”

“啪嗒”一声,漆月手里的手机掉到地上,尖角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笑容僵在脸上。

“怎么会?”漆月:“奶奶这段时间身体挺好的,怎么会?”

陈医生:“有时候身体表象并不能反应身体的真实情况,漆月你要早做准备,奶奶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换肾。”

漆月脑子里嗡嗡的:“奶奶能承受那样的手术么?”

“调理一下应该有希望,不然没别的办法了。”陈医生:“最难办的其实是肾*/源和钱,肾*/源这边我来想办法,只是漆月,你知道做手术要多少钱么?”

漆月麻木的说:“四十万。”

早在漆红玉查出严重肾病的时候,她就已经查过了,她想事情最坏的结果,就是走到这一步。

陈医生:“我会去找院长,能减免的费用都帮你减免掉,只是剩下的钱……”

漆月小声但坚定的说:“我会想办法。”

陈医生张了张嘴:“好。”

其实作为一个更懂生存维艰的成年人,他何尝不知道对漆月这种混街头的孩子,四十万犹如天文数字,她能有什么办法可想?

可他是医生,每天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一个个都要他解私囊去帮,他真帮不过来。

他看着漆月的背影走出去,抛开那头张扬的红发和那件吊儿郎当的卫衣,那背影看上去其实很瘦弱很单薄,就只是一个十七岁无依无靠的孩子。

陈医生在心里默默说:孩子,祝你好运。

******

漆月走出诊室,漆红玉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她:“阿月,医生找你什么事?”

漆月笑着跟护士道谢,挽过漆红玉胳膊:“说你这段时间身体很好,让我帮你继续保持呢。”

漆红玉笑:“那就好,我这身体,就怕拖累你。”

“什么叫拖累?”漆月不高兴:“奶奶,有你在我才不是孤儿,知道么?”

祖孙俩依偎着走出医院,中午漆月简单给漆红玉下了碗面,说句自己出去吃就匆匆出了门。

摩托车行一早就有人找她修车,她推到下午,这会儿叼着烟,一边修一边理着脑子里的思路。

忽然扳手重重夹在她大拇指上,漆月大叫一声:“我k!”

烟又掉下来,掉在牛仔裤上,漆月盯着那烟头,逐渐在牛仔裤脚烧出一个难看的洞。

小北过来帮她捡开烟头:“漆老板你他妈发什么呆呢?想自焚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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