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翻月光的夏天(56)

作者:顾徕一 阅读记录

“你算了吧大小姐,我家总共也没几个碗,你别给我打烂了。”

“哦。”

漆月站起来,喻宜之垂着头,连头顶那个旋都是雪白。漆月没端碗,躬身,上身蹭过喻宜之头顶,指尖勾起她放脚边的书包。

喻宜之慌了下:“你干嘛。”

漆月扯开盖子,从书包里摸出一张装在塑料封里的贺卡,眯眼:“干嘛?送我的?”

“不是。”喻宜之低声:“本来想问你要不要写了送我。”

漆月不屑的嘁一声,一旋手把贺卡扔到桌边:“费那劲干嘛?矫情的很,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

喻宜之低着头:“所以我说的是本来,算了啦。”

漆月端起她俩的碗,又一并收了漆红玉的碗走进厨房。

那一下午她们学的很沉默,笔尖沙沙声里,没有人说话。

晚上漆月送喻宜之回学校,自己去摩托车行修车,回家照顾漆红玉吃药睡下以后,自己躺在木板拼成的床上塞上耳机。

搜出今天中午漆红玉收音机里放的那首歌:“什么天地啊、四季啊、昼夜啊,什么海天一色、地狱天堂、暮鼓晨钟,Alwaystogether(长相厮守)

Foreverapart(永远诀别)”漆月翻了个身,脚趾踢到木板上,漆红玉的咳嗽声透过耳机传来。

漆月睁着眼,屋里的一切在黑暗中钝化,变得软绵绵的、黏哒哒的,像一汪沼泽。

鱼在沼泽里呼吸困难,但总归还可以生存下去。可如果开始抬头觊觎蓝天的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耳机里继续唱:“春天的花如何得知秋天的果,飞鸟如何去爱,怎么会爱上水里的鱼。”

漆月又翻了个身,拿枕头死死蒙住头。

******

第二天上学,因为这周除了月考外只上一天课,学校里已是浓浓的新年气氛了。

漆月被一个高二学妹红着脸叫到教室外:“学姐,这给你。”

一张贺卡。

窗户边全是围观的人——因为每天来找漆月搭讪的虽然不少,但那都是致知楼的,不像今天,跑来一个格物楼的。

“漆老板魅力太大了。”

“这小妹妹看着文文静静,胆儿够肥的啊。”

秦冲嬉笑着不满足于在窗边围观了,跑出去一扯学妹的头发,拉的小姑娘向后一踉跄,一转眼,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已经被秦冲掳走了。

小姑娘脸都红了:“还给我!”

漆月笑笑:“小姑娘,现在知道致知楼是什么样了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懒声叫秦冲:“差不多得了,把人家眼镜还来。”

秦冲笑嘻嘻把眼镜递过来。

漆月把眼镜架回她鼻梁上,轻轻一刮她鼻子:“行了,快回去吧。”

没想到小姑娘挺倔:“我不怕!”

漆月笑出了声:“你不怕我怕行不行?”

周园:“漆老板被缠上了啊,我再出去帮个忙。”

他怪叫一声跑过小姑娘身后,狠狠又一撩人家头发,漆月笑道:“都跟你们说差不多得了,人家是真胆小没看出来么?”

秦冲这时已经回教室了:“漆老板总这样,撩是会撩,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呐,我就从没看她为谁生气过。”

“有,你忘了?”周园这时也走回教室:“喻宜之。”

秦冲:“我k。”

他想起来了,以前喻宜之到他们班找漆月的时候,他和周园拿纸团砸喻宜之来着,漆月知道这事后,唯一一次为喻宜之生了气,把他和周园教训了一顿。

“那不算吧。”秦冲:“漆老板不是为了自己教训喻宜之么?”

周园瞥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漆老板后来教训喻宜之了?”

秦冲愣了愣。

大头打了个岔:“那是漆老板大人有大量呗,漆老板天天忙着呢,哪有空真的跟个装叉犯计较。”

“也是,漆老板在学校外面吃的那么开。”

“装叉犯这种在她眼里根本不够看吧。”

话题就这样被带了过去。

大头望向窗外,漆月面对女生的纠缠在笑,可那笑意一点不达眼底,一张妩媚的脸还是冷冰冰带着戾气。

不像上次晚自习前他准备翻墙出去,撞见漆月送喻宜之回学校,那时漆月是怎么笑的呢?

像一阵玫瑰色的晚风。

漆月走回教室的时候,秦冲叫她:“漆老板,说起来你这次居然空窗这么久没谈了,不像你啊。”

漆月懒洋洋倚在课桌上,像根茎上附着满软刺的玫瑰:“身边好看的都被追走了呗,没资源啊。”

周园:“喻宜之还没谈,她现在不是格物楼那边的女神么?”

漆月一愣,可那只像擦亮火柴的微光转瞬即逝,很快她神情又变得慵懒而目空一切:“都说了我怎么可能看上装叉犯?”

她瞟周园一眼:“你又有兴趣了?”

周园:“没,彻底看清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秦冲:“漆老板,你空着也是空着,就跟今天这妹妹凑合下呗,人家摘了眼镜还是清清秀秀的。”

漆月眼皮都不抬:“没兴趣。”

“不会怕耽误人家吧?”秦冲贼笑:“漆老板这么有良知吗?”

“良知这东西我没有。”漆月懒懒耷着眼皮道:“但对着颜值不够高的嗨不起来啊。”

“哈哈漆老板你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渣。”

周园指指她抽屉里塞满的贺卡:“这么多里面,找不出一个能入你眼的?”

漆月把那堆贺卡掏出来,往他们一塞:“拿去当草纸。”

“我k这么硬当什么草纸。”

上课铃打响,秦冲和周园回了座位,大头跟漆月坐得近还能继续聊:“今年还是一张贺卡都不留?”

漆月懒懒摇头。

“也还是一张贺卡都不写?”

“你什么时候看我写过贺卡。”

大头一笑:“也是,我跟你这么多年兄弟也没收到过你贺卡。”

此时,格物楼。

喻宜之到行政楼领完又一项省级物理竞赛的通知书后,回到教室,坐下时因为课桌抽屉塞的太满,她稍微一动桌子,就有好几封贺卡簌簌掉下来。

同桌搭话:“好受欢迎啊。”

喻宜之没什么表情。

同桌现在知道喻宜之一张冷脸也没什么恶意,大着胆子问:“想过谈恋爱么?不然都没早恋机会了。”

喻宜之一顿,然后慢慢说:“没想过。”

“也是,你跟我们不一样。”同桌点点头:“你成绩那么好,肯定心思全花高考上了。”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喻宜之这种高冷女神对收到的贺卡不会在意,没想到她把所有贺卡都装进书包带回了家。

有人小声议论:“喻宜之看着傲,其实人还挺好的,挺尊重人的。”

喻宜之把贺卡背回自己房间,一封封翻看落款。

并没有漆月送来的。

喻宜之冷着脸把所有贺卡都扔进了垃圾桶,垃圾桶一下全装满了。

这本来只是计划进展没那么顺利的一种表现。

为什么她心里有种真实的烦躁和不开心。

这时门突然传来响动,喻宜之吓得一抖,立马坐正对着翻开的英语习题集。

喻文泰走进来,一手扯松领带:“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没好好管你学习,在复习英语?”

“嗯。”

“期末考没问题吧?”

“嗯。”

喻文泰瞥一眼那满满当当的垃圾桶:“同学送你的新年贺卡怎么都不拆呢?”

“耽误学习时间。”

“还没交到朋友?”

“没。”

“没有也没关系。”喻文泰宽厚的手掌覆在她肩上,她肩上那块淤紫其实已经好了,但在喻文泰手掌的压力下还是隐隐作痛。

喻文泰说:“孤独是成功者的宿命,你按我给你铺好的路走,人人都会羡慕你的。”

喻宜之在心里说:是吗。

但她表面和顺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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