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翻月光的夏天(58)

作者:顾徕一 阅读记录

“李老师。”

“喻宜之同学?”教导主任看过去,看到喻宜之怀里的表格:“去领省英语竞赛的报名表了?这次又要靠你给学校争光了。”

喻宜之:“李老师,这次月考分数真是漆月自己考的,我不是介绍她去补习班了吗?她好好学习了。”

教导主任压低声音:“你不了解,像她们这种后进生,鬼点子一堆一堆……”

“我了解。”喻宜之打断,一张脸干净得像是阳光下的清溪:“我了解她,也相信她。”

干净的语气,笃定的语气,温柔的语气。

一个从来淡漠而不屑于争辩的人,在人前争辩,为了她。

教导主任转向漆月:“你看看人家喻宜之同学,之前辅导了你一段时间,就这么看重同学情谊!好,就算这次是你自己考的吧,之后还有期末考、还有下学期的月考、还有高考,你都考好了证明给我看,要是考不出,哼哼。”

漆月一股火冒出来:“我为什么要证明给你看?你他妈算哪根葱?”

“你怎么跟老师说话的?!”

喻宜之拉住漆月:“李老师,我也会好好帮助漆月,她每次考试都会考好的。”

教导主任买了喻宜之一个面子,哼一声走了。

漆月甩开喻宜之的手:“考好个屁考好!老子到底为什么要对他证明?”

喻宜之却很冷静:“不是对他证明,是对自己证明。你现在知道我说的阶层决定一切,是什么意思了吧?”

漆月:“知道个屁!”

她撇下喻宜之就走。

她心里什么都清楚,却受不了喻宜之用那样的语气跟她说话。一个清醒懂事的喻宜之,和一个冲动顽固的她,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模糊一点的界限,又被这样巨大的差距狠狠划了回来。

为什么她在喻宜之面前永远显得这么蠢?

******

喻宜之一个人回了教室。

没想到教室还有两个女生没走,喻宜之回忆了一下她们的名字,一个叫沈怡,一个叫王欣妍。

沈怡哭挺惨,王欣妍在一旁安慰她。喻宜之看了她们一眼,默默走回自己座位。

“别哭啦,不然喻宜之该笑你啦。”王欣妍看了喻宜之一眼:“一次没考好也没什么的,你找喻宜之帮忙给你讲讲题,你下次肯定能考好。”

有心示好。

“真的吗?”沈怡抬起兔子一样的眼睛,鼻音浓重:“可以吗喻宜之?”

喻宜之站起来,远远淡淡的看着沈怡。

她对沈怡其人没什么印象,只觉得一张脸圆圆白白的,倒和那双红眼很配,清清纯纯的像只兔子,一看就是从小被保护得很好的那种女生。

喻宜之冷声说:“我没有时间。”

她背着书包径直走出去了,微低头,黑发垂下来滑过耳朵。只听教室里沈怡又哭了:“什么呀,那么傲。”

王欣怡又安慰她:“同学一学期了你也知道她的呀,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人没什么坏心眼。”

喻宜之盯着正午的太阳,明晃晃的盯久了中间反而冒出块黑斑,应该是视网膜的玩笑。

她想起喻文泰总问她的那句:“交到朋友了么?”

她不再停留,漠然着一张脸远远离开教室。

她的确没什么坏心眼,又或者说,这是她唯一仅存的一点好心了吧。

******

喻宜之回到卧室,把书包里的贺卡倒出来。

今天上午是最后送贺卡的机会了,不少人又往她课桌抽屉里塞了贺卡,她一张张翻过,又面无表情的扔进垃圾桶。

还是没有漆月送的。

任曼秋敲门进来:“宜之,文泰让我盯着你今天下午好好练琴,你知道今晚的表演很重要吧?”

喻宜之垂眸:“知道。”

任曼秋陪她走到琴房,喻宜之掀开钢琴盖的时候,任曼秋忽然说:“你最近不太一样了。”

喻宜之手指砸向琴键,这些曲子她其实已经练得太熟了,几乎已经形成肌肉记忆:“有什么不一样的。”

任曼秋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好好听文泰的话,你想要的都会有的。宜之,无论你表现的多么温顺,我知道你是一个有野心的孩子。”

喻宜之在两个跳跃音符间,狠狠砸向琴键:“如果,我不听呢?”

任曼秋一下露出很恐惧的神色:“你说什么?”

喻宜之合上琴盖:“这曲子我不用练了,我已经弹得太熟了。”她转向任曼秋:“你看上去也温柔,但你也有野心,你觉得,我的野心跟你一样么?”

她站起来走出去,任曼秋在她身后想拦,最后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她默默看着喻宜之的背影。

五六岁时奶嘟嘟的样子还在眼前,不知不觉已经长这么高了。她一度以为自己会和这个家里唯一的女孩无限亲近,却渐渐走到了如此漠然的地步。

是她每天沉溺在琴房练小提琴的时间太多了么?可那是她唯一放松的时候。

她也曾建议喻宜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练琴吧,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就什么都忘了。

可喻宜之说,自己跟她不一样。

而且,喻宜之快十八了。

窗外一声雷,任曼秋吓了一跳,她走到窗边,却并没要下雨的感觉——冬天怎么会打这样的旱雷呢?简直像什么重大变故的预兆。

******

傍晚,喻宜之在卧室写卷子时,阿姨敲门进来:“先生回来接你了。”

喻宜之丢开笔,深吸一口气下楼,喻文泰的黑色宾利在暮色中闪闪发亮。

下午就开始打雷,这会儿终于有点要下雨的感觉了,气压很低,宾利却车窗紧闭,和驾驶座之间的挡板也升起来,四四方方的密闭空间,只有喻文泰身上的香水味。

像什么呢?喻宜之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像一具棺材。

她像一具死而不僵的尸体,有一排排蚂蚁爬过她手背,小臂……

她浑身发麻,蜷蜷手指:“我可以开点窗么?”

喻文泰温和的笑意却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不行。”

车一路驶到了电视台,喻宜之左右看看,电视台坐落于老城区,倒与漆月家离得不远。

喻文泰找了关系,让她拥有独立一间的休息室,喻宜之:“我可以开点窗么?”

喻文泰:“不行。”

于是情况相较于宾利车内并没有好转,还是像具棺材。

喻文泰:“今晚电视台要直播,你可得好好弹,所有我那些合作伙伴都看着呢。”

喻宜之垂眸。

她想起上次她跟漆月说,她像喻文泰养的一条狗,这话其实错了——她哪儿有那么重要。

她更像喻文泰的一条领带,不,领带都不算,更像一个领带夹——不声不响,没有意志,有则锦上添花,无也不伤大雅。

喻宜之小声说:“没有我这些表演,那些人也会跟你签合同的。”

喻文泰走过来摸摸她的头发:“你哪儿能那么想,你这么优秀,他们都说我有福气呢。”

他取出一条白色的裙子,是今晚的演出服,问喻宜之:“好看么?”

其实那裙子很漂亮,简洁的裁剪,细细一条腰带勾勒出腰线,垂坠的质感像人鱼的尾巴,让人的美更添一层灵动。

喻文泰:“换上吧。”

等喻宜之换好以后,喻文泰满意的点点头:“很好看。”

他走过来帮喻宜之系腰带,力度带的喻宜之都往后退了一步:“太紧了。”

喻文泰:“这腰带就是系的够紧才好看。”

他和喻宜之一起坐在休息室等,慢条斯理擦着自己的金丝边眼镜,直到有人来敲门,他重新戴上扬声道:“进来。”

“喻总,该喻小姐上场了。”

喻文泰点点头:“去吧,宜之。”

******

此时,老城区的一家旧酒吧。

漆月和亮哥敏哥大头他们聚在一起喝酒,亮哥拍着大头的肩:“你小子最近跟阿辉走得很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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