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难容双绝艳(181)

作者:凤歌琴音 阅读记录

他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了铁轮嘎啦嘎啦滚动的巨响,只见山路上赫然排了一列的钢铁火/炮,他直直的盯着夜诀沉同秦红药,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狞声道:“正巧刚从围在山下的精兵手上缴来这么几门火炮,便让本将军瞧瞧它们的威力罢。”

第101章 燕山胡骑鸣啾啾(贰)

火/炮深邃漆黑的洞口对准了场地中心,跌坐在地的陈玄公只远远的瞧了一眼,便觉那黑漆漆的洞口中都隐约探出张牙舞爪的狰狞面目,一个个都是因为这些火器而死在他手上的冤魂,自残忍的炼狱中爬出索命的厉鬼。

陈玄公挣扎的站起身吼道:“住,住手!无知莽夫,你是想夷平黄山吗,这么多门火炮齐发,你们自身一个都跑不了!”

他清楚的知道这些火/器刚猛霸道的威力,十余座火炮拦在雁门关前,足足拦了大金铁骑十余年,浑金坚铁浇筑成的实弹,轰然炸裂的瞬间千军万马便灰飞烟灭,哪怕他再练上一个甲子的金刚不坏神功,在火炮轰炸下也撑不过片刻。常将军虽戎马半生,却只是真刀实枪的战场上拼杀,在谦王同陈玄公的施压下从未真正见识过火炮的杀伤力。

是以陈玄公的惶恐之言他只信了三分,料想这火炮定是极为厉害,以陈玄公的深厚内力都无法与之抗衡,才说出这般夸大的话来恐吓自己。常将军一时更加热血冲顶,健壮的手臂高高扬起,士兵手中的火把离引线就差分毫,只待将军一身令下。

常将军一双眼如鹰,紧紧的盯着夜诀沉,生怕他一个暴起伤人,眨眼间毁了他的胜券在握。眼看长公主依然怔怔的立在那两人身旁,语气愈发焦急道:“长公主!莫要被金贼迷惑了去,快回老臣身边来,小心火炮伤人!”

其实哪用他喊叫,铁轮转动的咯吱声萧白玉听的清楚,但她瞧都不瞧一眼,只撑着一双饱含沉重水雾的眸望着秦红药,用一种她今生再不会拿来去看另一个人的眼神望着她。前一道还未风干的泪痕重又湿润,悬在下颌上轻如鸿毛,又重如泰山。

然而从她唇中挤出的字句并非质问,也无怨恨,只轻声询问,一如之前与她私语道:“你此话何意,你我走到今时今日,只这么一句便……弃我而去?”

秦红药逃避一般的,目光胶着在常将军身后的火炮上,那黑幽幽的洞口几乎要把她的魂都吸进去。她不敢眨眼,双唇都似僵硬了,开口如顽石落地,生硬道:“你应当听从那位将军的,到他身边去。”

萧白玉的目光都凝固了,她皱了下眉,上唇颤了颤,却又抿了起来,似是一时半会儿失去了措辞的能力。

“这便是你的答复?”

就算秦红药想沉默以对,永远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也像是针扎一般催促着她开口,她怎会不清楚她的白玉是多么倔强的人。可秦红药又如何忍心一再用伤人伤己的话去推开她,她何曾有罪,她何其无辜。

恐怕真正问心有愧的是自己吧,从第一次见面便开始欺骗她,修罗教不过是大金想要吞并中原的第一步罢了。修罗一教本在北漠安安稳稳二十年,她同哥哥遵了父王的旨意,以残忍的手段让前教主消失在这世上,自她们正式接手掌控修罗教开始,便早已预兆了大金的铁骑将会踏平中原。

所谓的身世,所谓的身不由己,初初信手拈来也只是为了博取她的信任和同情,可愈到后来,便愈没有说出口的机会。只想,那便瞒下去,瞒一辈子也便罢了,她这一辈子结束了,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中人。

除掉金铁衣和他背后的谦王,是帮她,也是帮自己,当中原武林同朝政再无掌势之辈,那倾覆不过也就眨眼之间。但当大金踏破雁门关之时,她同白玉早已在北漠安安稳稳,无人打扰,也不问世事。

她本做好了打算,在一切了解之后,一定要劝说着白玉同她回北漠,不管用什么借口。却没想到为了自己,白玉竟舍弃了九华派的掌门之位,九华派在她心中到底占了多大的分量,再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那代表着她的师父,养她育她二十年的人,那就是她的信仰。

她这十年来在中原机关算尽,却不曾想在即将大功告成的一刻前功亏一篑,父王既死,她如何能弃大金于不顾,又如何能让白玉弃中原而不顾。

秦红药压抑着满心的酸痛苦楚,似喃喃自语般,又的确让彼此听的一清二楚:“你且去罢,以后……你应是中原的大英雄了。”

萧白玉深深吸了口气,泪痕渐渐风干,她语气有种诡异的冷静:“你在嘲笑我么?”

秦红药眉心一跳,这种口吻她太过熟悉,彷佛已经刻在了她的筋脉当中,那锥心刺骨的一幕幕迅猛的浮现在眼前。无需回忆便已觉得疼痛,在医庐旁的大树下,萧白玉识破她的谎言后,也是用这样一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冷静到极点的问她“你连自己的人都能杀,我又算什么”。

秦红药忽然想笑,笑自己的傻,她这是在干什么呢,莫非她离了萧白玉还会好过么,莫非日后当真在战场上相遇了,她当真下得去手么,既然早知结果,又何苦在这里苦苦挣扎。于是她便真笑了出来,目光流转间闪出惯有的妩媚光芒,她忽然凑近,玩味道:“既然如此,那么白玉同我走啊,待我大金的旗帜傲立在中原上时,白玉便是我的驸马,如何?”

她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到萧白玉只有一眨眼,都会碰到她的脸颊。就是在这样的距离下,秦红药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眼中的失望与悲哀,却没有犹豫,一丝都没有。

有些事早已是心照不宣,萧白玉这一条命,是当今皇上千辛万苦保下来的,用皇帝自己的性命,用她师父的命,用成百上千个尚还拥护皇帝的忠臣的性命,才将她从宫中送出,养于江湖,长于九华山。要她如何不管不顾的同一个,想要侵占吞并中原的人离开,这里是她的家,她的国。

她靠近的太过突然,常将军一声喊憋在喉咙中,生怕她突下杀手,可出乎他意料的,那两个人都没有再动,似是化作了石。半晌后,秦红药终于勾出抹冷笑,缓缓直起了身子,她欲要转身,衣角却忽地一扯,已被人死死牵在掌心。

这一牵像是揪住了她的心,秦红药咬着牙用劲,衣摆却纹丝不动,扣在衣裙上的指节苍白如雪。

眼看着被牵扯住的那块裙尾已不堪负重,丝线被拽的细长,恐怕下一秒就会断裂。萧白玉沙哑道:“红药,别用对待敌人的手段对付我,我不是你的敌人,永远不。”

她一字字像是最沉重凶猛的铁锤,不停歇的敲打在秦红药坚硬苍白的外壳上,那强撑出的防备肉眼可见的出现一道道龟裂,几乎下一秒便要溃不成军。

她们声音压得很低,常将军得不到长公主的回应,又不敢轻易上前,催促便一声急过一声,那语气中饱含的焦急和紧迫听在萧白玉耳中似是一道紧接一道的催命符,让她眼睁睁的看着秦红药离她而去。她终于忍无可忍的转头,脱口便是失去控制的大吼:“常将军!”

这一声几乎吓到了场中所有人,常将军有些不知所措的胀红了脸,下令的手举在空中要挥不挥。秦红药下意识的转身,双手张开只想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她。可一双手抬到一半又停下,硬生生的转了个弯,去扯自己衣角。

可萧白玉就是不肯松手,她们彷佛忽然变成了两个黄发垂髫的孩童,在一片衣角上争执不休,可是谁又能不知道,只要再多用一丝力道,那衣尾便会立刻应声而断。

萧白玉怎会不知她心里有多不好过,自己有多难过,她便有多痛,终是又软下声音道:“红药,你听我说。”

秦红药偏着头,不回应,却也停下了动作。萧白玉闭了闭眼,她只想听从自己的心,哪怕是罪过,便等她此生终了用几生几世去还,她缓声道:“我们说好要去北漠的,只要大金肯从雁门关退兵,我便当今日什么都没有听过,我们回北漠,只你和我,今后再不管什么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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