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152)

作者:于欢 阅读记录

李淑没有继续停留,他拉起缰绳,“驾。”便带着迎亲队伍从升平坊离去,沿着坊墙一路向北,途径东市时,引来了人群的围观。

酒肆茶楼里的食客,纷纷打开楼阁临街的窗户向下观望。

长平王年长后,在一众宗室子弟中逐渐崭露头角,获得皇帝宠爱,靠的便是俊美的容貌与出众的才华。

作为皇帝最疼爱的皇孙,长平王一直以来都备受瞩目,也从未让人失望过。

“咱们这位皇孙还真是美姿仪。”有茶客一边品茶一边论道,但李淑的表情十分僵硬,似乎并不满意这桩婚事,“朗朗如日月之入怀,颓唐如玉山之将崩。”

“比前不久大婚的雍王如何?”好友问道。

“有过之而无不及。”茶客回道。

“仁兄所言,只因雍王并非完人吧。”好友道,显然,他有着不一样的看法,“长平王若为夏侯玄,那么雍王便是卫叔宝。”

茶客举着印有半边夕阳的茶汤碗,眼神迷离,“珠玉在侧,看杀卫玠。”

作者有话说:

魏晋风流

卫玠,晋朝人,字叔宝

看杀卫玠:顾名思义,就是被围观看死的,因为长得好看,被称作玉人,但体弱多病,被人围观病情加重,二十多岁就死了。

第110章 长恨歌(六十四)

前一日, 夜,雍王府。

“阿袖,给。”长廊的宫灯下, 十一娘端来一盘羊肝饆饠, 递给青袖一双筷子。

“哇,”坐在台阶上的青袖, 远远就闻到了香味,她看着盘中精致的小点心, 小心翼翼的问道:“十一娘,我可以吃吗?”

十一娘点头,“郎君与娘子赏的, 吃完后咱们就可以回去歇息了, 不用在这儿守着。”

青袖遂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秉烛夜读至深夜, 书房里的灯还未熄灭,透过纸糊的窗户,可以隐约看见两个身影, 一个靠着另一个的肩膀。

“七娘, 你可以先睡的。”李忱停下手中的笔劝说道。

陪同了一夜, 苏荷困得快要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她摇了摇头, “我说了要陪你的嘛。”

李忱继续提笔, 没过多久,身侧倚在凭几上的妻子就靠在她的肩头睡着了, 微弱的呼吸声从耳畔传来, 李忱放下笔, 小心翼翼的将凭几挪开, 随后托扶着苏荷躺下,枕在了自己腿上。

自己则继续提笔写着帖子,长卷展开的蜀纸已经写了一半,而落在榻上的半张纸,题为《赠幼妹出阁帖》其叙述了少时的过往,及送嫁不舍的心情与祝愿,足有千字,写成字帖,作为明日贺礼。

苏荷躺在李忱的腿上睡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因为灯光的缘故又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十三郎。”苏荷从她腿上爬起,睡眼惺忪的看着还在写帖的李忱,不免有些小小的抱怨,“还没好吗?”

撑起身体时,披在肩膀上的一件薄纱衣从另一侧滑落,露出了香肩,李忱伸手替她披上,贺礼其实早就备好了,只是这字帖是李忱临时起意。

“快好了。”只见李忱将干了的字帖慢慢卷起,用红绳困扎,随后放入可防腐的竹筒中,“我与长平王的身份特殊,瑾舟出嫁后,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来去自由了,这卷字贴有数百字,用来习字足矣。”

苏荷看着字帖,挑眉道:“这桩姻缘非她所喜,只怕十三郎这幅字帖,会成为念想。”

“将来那座孤寂的庭院会变成高耸的宫城,”李忱又道,“这也是我这个明面上的兄长,唯一能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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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崇仁坊·崔宅——

宰相门前铺满了细沙,府内张灯结彩,宾客盈门,贺礼堆满了整个院子,而崔裕与夫人郑氏所准备的嫁妆也足足占据了一整个小院。

“恭喜左相。”

“同喜同喜。”

“恭喜崔相公。”

崔裕在迎客时,见到了雍王府的马车,连忙率众至车架前相迎,“雍王,王妃。”

苏荷将李忱扶下车,文喜推来轮车,二人扶其坐下,“舅父,舅母。”

“瑾舟在内院东房。”崔裕道。

“好。”李忱点头,又看着舅父舅母,深表歉意道:“这门婚事,李忱未能做些什么,让舅父卷入了纷争,也让瑾舟…我很惭愧。”

崔裕摇头,“这样的局势,已经没有人能够避开了,况且雍王与此事本就无关,又何须如此说话呢。”

“瑾舟那孩子,册礼之前就嚷嚷着要见兄长,被妾身与郎君拦下了。”郑夫人说道,“今日亲迎礼,还望雍王能够多多劝她。”

“好。”李忱点头,“舅父舅母你们忙吧,我知道路。”

崔裕点头,“就当是自己家,不用拘谨。”

苏荷推着李忱进入苏宅,文喜与长史则送上雍王府贺礼。

“雍王府送南海真珠六颗,悬黎一颗,越州缭绫三匹,联珠蜀锦一匹。”

“十三郎的这位舅母,怎对女儿出嫁一点都不悲伤,反而让你帮忙劝谏。”苏荷说道,“不是传闻说崔氏夫妇对自己的女儿极为宠爱吗?”

“舅父舅母的确疼爱瑾舟,但在这种关乎家族存亡的事情上,她们都是极为理性的,长平王毕竟是东宫长子。”李忱回道,“大家族的儿女,享受了普通人没有的锦衣玉食,那么就要付出失去自由的代价,舅母也是大世家的嫡女,她很清楚这一点。”

“明知道是苦难,但又不得不前往,其实内心还是悲伤的吧。”苏荷将李忱推进了内院,崔瑾的闺阁,此时东宫六局女官已经等候在正室,翟衣与花树冠静置于案,但右侧的内房门却始终紧闭。

“见过雍王。”女官们见到李忱与苏荷纷纷叉手行礼,“王妃。”

从女官口中二人得知自午后开始,瑾舟便将自己关在了房中不肯出来。

苏荷将她送到内室门口,“十三郎去同她好好聊聊吧。”

李忱虽是表兄,但却是已婚的成年“男子”按照规矩,便不合适在新妇出嫁前单独会见,更何况独处一室。

然而东宫六局的女官却并没有阻止,她们更多的是害怕延误吉时。

“小舟。”李忱抬起手敲响房门。

听见李忱的声音,崔瑾舟才从蜷缩的榻上下来,她走到门口,警惕道:“阿兄?”

“是我。”李忱回道。

崔瑾舟举起袖子,将眼角的泪水抹去,虽与李淑提前约法三章,但一旦嫁入王府,很多事情便就由不得自己了,所以她才将自己关在屋内。

房门开后,李忱并没有入内,只是看着妹妹那张憔悴的脸,披头散发,精神全无,“小舟。”

“阿兄,我没事。”崔瑾舟微笑着,故作坚强。

如今已至亲迎礼,若非身死,则再无悔改的可能,这也已经不是李忱能够改变的事了。

“我有话要与你单独说。”李忱道。

崔瑾舟也不见外,当着东宫女官的面,将李忱迎进了闺房之中。

当房门关闭,再回到这个只属于自己的空间后,崔瑾舟那坚强的神情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犹如洪水决堤,扑向兄长,泣不成声。

“小舟。”李忱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脑袋,临到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生在这样的家世中,弱者的命运,都掌握在拥有绝对权力的上位者手中,“兄长…”

李忱很无力,这种无力是从太液池的那天夜里开始,对于生命,对于周围的一切,没有力量对抗,也没有权力可以反抗。

“别害怕。”李忱说道,“有兄长在,兄长虽无法替你推却这门婚事,但对于长平王还算知根知底,若有委屈,一定要来告诉阿兄或者你嫂嫂,不要藏着掖着,知道吗? ”

崔瑾舟含着泪点头,“那瑾舟之后还能常见兄长吗?”

李忱看着妹妹满含泪水的眸子,“你可以与你嫂嫂常聚,宗妇之间的往来,不会有人说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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