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338)

作者:于欢 阅读记录

“都是圣人开明教化之功。”裴宁回道。

二人的见面引来了游人的窃窃私语,原因不在于裴宁,而在于女子。

“那不是正议大夫家的三娘吗?”

“身侧的郎君是谁,模样好生俊秀。”

裴宁与行人口中的三娘,正是正议大夫、兵部侍郎魏傅之女魏莹,也是太宗朝那位享誉天下的名谏之后。

“三娘!”一名年轻公子驾马来到二人跟前,他脸色阴沉,对裴宁也十分敌对。

正因他的到来,让这条街上的行人纷纷逃窜。

“三娘,你与我已有婚约,怎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与旁的男子私相授受。”

裴宁初到长安,并不认识马背上的人,于是将魏莹护在了身后,“你是何人?”

魏莹伸出手阻拦裴宁,小声提醒道:“阿宁,他是宰相令狐直的次子,令狐直对仁宗有恩,所以圣人一直厚待令狐家。”

“令狐家?”裴宁愣住,他忽然想起来应省试之前,自己恰好撞见了一名考生行贿贡院的搜身官吏,那人自称令狐氏,乃相公之子,搜身的官吏也好言劝告裴宁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只会祸及己身。

令狐灏盯着出头的裴宁看了一会儿,“你是哪家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裴宁挑眉,想上前说什么,却被魏莹再次拦住,裴宁刚中进士,而令狐家在朝的势力,魏莹不希望裴宁被自己牵连,“阿宁,你先回去吧。”

“婚事是长辈们做的主,但我还没有同意。”魏莹又道,“请你相信我。”

“三娘…”裴宁有些不放心,但却拗不过魏莹的坚持,他只得提鞭上马。

“阿宁只有保住了前程,我才有对抗长辈的勇气。”魏莹抬头又道,“别让我失望。”

裴宁咬了咬牙,“驾。”

令狐灏盯着裴宁的身影,刚想吩咐什么,就被魏莹开口打断,“令狐公子。”

令狐灏这才从马背上跳下,献着殷勤道:“家父与令尊已经商议好了吉日,到时候,我会亲自到魏府提亲。”

魏莹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给好脸色,“刚刚那位郎君,是我幼时在河内所结交的邻家兄长,希望令狐公子,莫要为难。”

令狐灏笑眯眯的点头道:“一切都听莹儿妹妹的。”

然而等魏莹走后,令狐灏转头就派人将裴宁的身世背景调查了一番。

回到家中,令狐灏更是从自己得中进士的兄长听到了关于裴宁的一些事,包括省试之前。

“当时落锁的钟声已经响起,我与他一同错过了时辰,当时为了堵住他的嘴,让其一道入内,没有想到他竟中了状元。”

得知裴宁就是今科状元,且与魏莹关系匪浅后,于是心生歹念,利用令狐家在朝中的势力,与官吏勾结,准备陷害裴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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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宴在禁苑举行,李忱特意将李钰带在身侧,一同前往禁苑。

就在文武百官,以及新科进士,全部齐聚于宴上,准备开宴时,有人忽然当众告发裴宁于贡院礼部试舞弊。

“状元裴宁,在省试时贿赂搜身官吏,未经搜身而入内应试,有夹带舞弊之嫌。”告发之人,正是当时派发排号阻拦裴宁入内的官员。

告发一出,群臣沸腾,事情还未查清,那些世家出身的朝臣,便纷纷指责裴宁。

李忱端坐在帐内,身侧还有李钰,为新科进士举行的鹿鸣宴,原本喜庆的气氛一下紧张了起来。

裴宁家中以耕种为生计,是连寒门都算不上的普通平民,一但入朝,定为朝中世家权贵所不容。

而今他尚未入朝,便有人开始针对,更何况入朝以后。

裴宁急忙起身辩解,却被官员们咄咄相逼,“我且问,你应考,究竟有无搜身?”

裴宁面色难堪,因为就在刚刚进入禁苑之前,令狐灏竟派人拿自己的母亲当做要挟。

令狐灏想将贿赂搜身官吏之罪,推到裴宁身上,从而中止他的仕途。

裴宁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决,李忱看着这僵持的局面,便明白了,这其实是新旧两党之争,

就在争吵之时,李忱看了一眼女儿,聪慧的李钰,一眼便看懂了父亲所思,于是起身说道:“裴状元是通过了殿试,由阿爷钦定的状元,若是省试夹带,那么为何还能通过殿试,并取得廷魁?”

李钰的话有两重含义,群臣吃惊不已,作为天子亲自点名的状元,裴宁若真的夹带舞弊,那么则说明是天子识人不明。

告发的官吏听后,吓得瘫在了地上,不敢动弹,李忱招来宦官。

“陛下有旨,要问话新科状元,以辩才学真假。”宦官上前道,

裴宁便被带到了禁苑的望春楼上,陪同皇帝的,仍是刚刚替裴宁化解危机的小公主。

“学生裴宁,叩谢天恩。”裴宁跪伏道。

李忱看着裴宁,问道女儿,“钰儿,你觉得他们所说状元郎舞弊一事,究竟真假?”

“科考舞弊是大罪,不但要革除功名,且今后再也无法参考,裴状元乃白丁出身,唯有科举一条路可走,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冒这样的风险,断送自己一生吧。”李钰认真的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裴卿,听见了吗?”李忱看着裴宁说道,“朕相信朕的女儿。”

裴宁叩首,“谢圣人,谢公主。”

皇帝借着这场明争暗斗,为李钰做铺垫,聪明的裴宁又怎会不知。

李忱挥了挥手,李钰朝父亲福身后便知趣的离开了望春楼。

“起来吧。”

“谢圣人。”

“廷上你不肯为自己辩解,必然有因,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忱道。

“学生的确没有被搜身。”裴宁叉手回道,而后俯下身跪伏,“学生由乡贡应礼部试,在进入贡院之前,恰好看见了令狐相公的长子在行贿贡院的官吏。”

“他们以令狐家的权势威胁。”裴宁又道,“鹿鸣宴上官吏栽赃,学生之所以不敢辩解,是因为令狐相公的次子派人前往河内,以学生的母亲相要挟。”

“是这样吗?”李忱问道,“传胪大典上,你明明有入谒面君的机会,却明知行贿而不检举,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畏惧令狐家?”

裴宁心中一震,便坦诚的说出了原因。

李忱神情凝重,满眼的不信任,“一个寒窗苦读了十几年的书生,竟然连省试开考的时辰都能忘?”

裴宁重重跪下,叩首道:“请恕学生,欺君之罪。”

作者有话说:

裴宁见过李忱啦,不过李忱不知道裴宁哈。

因为在当皇帝前,雍王就已经很出名了。

第251章 风定长安(二十五)

“朕可以帮你化解这危机, 令狐家,朕也会处置,但你要告诉朕一个理由, 一个让你不惜犯欺君之罪也要入朝的理由。”

裴宁抬起头, “理由吗?”

童年的苦难瞬间浮现于眼前,他不愿回忆, 却又一生都无法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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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

天圣十二年,边疆战事不休, 朝廷四处征兵,一场饥荒席卷中原。

时逢张国忠专权,谎报南诏军情, 天子下诏, 募两京及河南北之兵以击南诏。

云南多瘴疠,士卒未至却死者十之八九, 遂莫肯应募。

张国忠怒之,遂遣御史分道捕人,用枷锁捆绑, 连夜送往军所。

各道百姓怨声载道, 父母妻子相送, 哭声振野。

朝廷征走了壮丁,但是税收依旧, 劳动力的缺失, 加之干旱与洪水接踵而至,使得饥荒更加严重, 中原的大地上, 遍布乞讨的灾民, 尸横遍野。

这场灾难, 也对于日后帝国的动乱,埋下了极深的隐患。

诗人游至中原,看到这番景象潸然泪下,于是便留下了一手诗歌。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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