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番外(177)

作者:花唱 阅读记录

更冷一点的时候,老板娘就会去苏地避寒。暮城雪的宅子里有一整面火墙,据说是早两年安置好了的,就等夫人入住。

酒摊上还有两个宝贝——两只雪白的兔子。若是有人问那两只兔子叫什么,老板娘就会说,一只叫随波,一只叫滟滟。问话的人就会说你这名字不能乱起啊,堂堂箭神隋波大将军的名姓,她还是王女,天家贵胄,当今陛下的亲堂妹,怎能轻易被安在一只兔子身上?

要是还活着,那可就是长公主。

老板娘笑笑不说话。

水雨月走了很远的路,又见了很多的人。

她始终前行,愈发潇洒。

她以为自己很早就学会了接受身边人的离开。直到暮城雪也走后,她才发现自己这一课其实白学了。守灵的时候,她的心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死寂。像不再喷薄的火山,只剩下遥远的云端。

谁教过她什么,她学会过什么,她都不想管。她只想听暮城雪的话,暮城雪让她自由,她就从地上爬起来,背起行囊往前走。她在途中重新将自己拼凑起来,学着出发,学着落脚,学着自由。

后来她可以听自己的话了,就开始学着面对着清晨喷薄而出的太阳展露笑容,学着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每当有人提起和暮城雪相关的事物,水雨月还是会第一时间将她想起来。

然后她会停住手中的事物,站着发一会儿的呆。

那些独自一人的时光里,水雨月过得也很好。她能跑,能笑,甚至还能跳舞。她摊子上从不雇人,所有生意都靠她和户衣两个人操持,忙起来的时候围着摊子团团转,都没有时间去思念死者。时间越往后,她就越是淡然,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再想起暮城雪。

但是她还是喜欢吃桂花糕,喝桂花酿,天一凉就把那件红狐裘翻出来穿上。

暮城雪在她的血液里沉睡,在遗忘的边缘徘徊,却从未真正离开。

这个人就像是她的心跳,可以被忽略但是一直都在。

***

一转眼到了暮城雪的第七个忌日。

来得还是那几个人。

暮尧,苏王妃,暮初冉,边声起,水雨月,还有微服来探望的暮广。

水雨月看他们人多,便没有立即上前,待那群暮家人走了之后才过去看望。

边声起带了一束花。

恢复将军身份后,他能说话的时候越来越少。他要筹谋,他要考量,将话痨的灵魂压抑在将军威严的皮囊之下。

帐下的将士们都不知道他们的将军曾经还是个痞子,虽然他偶尔会蹦出来一句和自己身份非常不搭的“粗话”。

长此以往他心情压抑,人也沉默了不少。

他这种焦虑的症状只有在面对曾经的友人时才会缓解许多。譬如暮广就是个很好的对象,但他们之间毕竟隔着君臣之礼,终归难以放肆。暮城雪虽长眠地底,却也能让他感到一阵久违的放松与自由。

他不禁怀念起曾经和暮城雪一起坐在暮广的院子里,谈天说地笑一笑的时光。

水雨月走上前,把花放在暮城雪墓前。

边声起自言自语说了一回儿,跟暮城雪讲讲时政,讲讲水利,又讲讲边防。

“你也不用担心,如今外夷已定,胡人归服,四境烽烟不起。”

水雨月知道暮城雪的志向,也露出一个笑,道:“她泉下有知国土安宁,一定会很高兴。”

***

有一年她回到苏地。正赶上盛夏,便想去曾经的那片花海看看。

花海欣欣向荣依旧。

时值盛夏雨后,天色澄碧,一轮浅淡的彩虹逐渐清晰。东起青山,西至湖水,美轮美奂。

某一刻水雨月看见那白衣人出现在她面前。一缕柔和阳光斜照下来,恍若有质般吹拂开她的眉眼,将她整个人笼在一片七彩的明亮之下。她如画卷重现天日,白衣黑发,光彩照人,冲水雨月极浅地微笑。

“殿下。”

水雨月声音发涩,她想唤对方的名字,不知为何说出口的却是这一句。

冲动潮涌般冲进她的五脏六腑,那一刻水雨月几近疯狂,她想要冲过去拥抱暮城雪,亲吻她,感受她的气息。

“安阳殿下。”

水雨月忍着眼泪,将牙齿咬得颤抖,说:“我不能过去。”

自始至终,水雨月都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一步。

暮城雪眉眼间却更加明亮柔和,像是鼓励她的所有。她冲她笑着,嘴唇动了动,说的还是要自由。

那一轮彩虹的颜色越来越亮,七彩的叠拓也更加清晰。与此相反,白衣人的身影逐渐淡化,她像是只能出现在彩虹将要形成时的虚幻,她的黑发,她的白衣,她清冷的眉眼,都如月轮垂落,渐渐消失在灿烂的阳光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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