讣告(288)

作者:吹风成曲 阅读记录

粟桐没有敲门,何铸邦办公室的门也没有反锁,他听到动静甚至没有回头,仍然背手站在窗前。

支队长办公室有一整面的大窗户,平常都将百页阖上阻挡阳光,否则一整天下来,后背的衣服能晒脱一层色,但此时窗户却敞开着,没有遮挡,稍微一点风就能卷着雨吹入室内。

“你都看见了。”粟桐很少上来就这么不客气。

何铸邦毕竟是她顶头上司,副支又因身体状况时好时差,这两年都不怎么管事,几个大队长都直接跟何铸邦交差,而粟桐又视何铸邦为长辈,尊重比别人更多一点,敲门是必然礼仪,这么多年哪怕门一敲就开,粟桐也从没破过规矩。

何铸邦没有亲身参与这场追捕,但他在高处俯视一切,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尽收眼底。

粟桐的出现在他意料之中,何铸邦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纪渺来市局近十年了,当年提你做大队长时还有不少人替他觉得委屈。”

论交情,粟桐跟纪渺配合得更多,交情更厚,但论时日长短,纪渺刚到市局,何铸邦就认识他,比粟桐要长出些年份。

纪渺最终没能提上队长一来算时运不济,二来本事也差一点,他那一年的破案率很低,好多都是悬而未决,因此让粟桐占了先,不过纪渺的进步也是有目共睹,何铸邦桌上有一份文件,还重点表扬了纪渺。

他这样的人背负“叛徒”的标签,是何铸邦万万想不到的。

“这些东西是纪渺临死前交给我的,”粟桐手上捏着几张寒酸的纸,“作为遗言太薄太薄了。”

何铸邦还是背対着粟桐,“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了结市二中的案子,并帮纪渺完成遗愿。”粟桐言简意赅。

何铸邦没有应声,等了一会儿,兴许是凌晨潮湿的风吹得他老人家头顶发凉,何铸邦最终还是关上了窗,一瞬间所有喧嚣都被隔绝,他缓缓转过了身,“你有线索吗?”

“不多,但知道方向。”粟桐捏着手上几张被雨跟血浸透的纸,“放心吧,不会浪费什么时间。”

何铸邦叹气,“我不是担心这个。你要查,肯定能查得下去,只是这种高强度的工作量,加上穆小枣现在又……你还得顾着局里的事,粟桐,你撑不撑得住?”

纪渺的死非常复杂,他死前还提醒粟桐,市局有第二双眼睛,这件事倘若深究,上上下下都不得安宁,但现在市局最难承受的就是人心浮动。

除此之外还得配合缉毒行动。

论“压迫劳苦大众”的手段,粟桐在何铸邦面前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但何铸邦并不希望任何人因为工作而出事,他越了解粟桐,才越怕粟桐以身殉职。

何铸邦失去过自己的战友,也见过别人失去战友,寻常人家几十年难得老死病死一位,而何铸邦隔几年就得参加一次追悼会,多少新人故人都殉了职。

粟桐还年轻,何铸邦有一半心血花在养育她这件事上,所以才老的这么快,倒出去收不回的一半心血啊!何铸邦拿来浇花,这花都要成精了,又怎么舍得粟桐出事。

“何叔,你放心,我会尽量合理的安排工作。”粟桐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相貌上的锋利在这一刻展露无遗,像是玫瑰灌木形成的丛林,芒刺茂盛,艳丽只是当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粟桐又道,“我只有活着才能完成纪渺的遗愿,也只有活着才能跟小枣儿重逢。”

粟桐这会儿若是指天发誓,何铸邦肯定不会相信,相反,有理有据的承诺才能让他松一口气,粟桐的面前必须有个明确的目标摆着,才能激发她的潜力和好胜心,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只要稍一松懈,粟桐的心态就会溃不成军。

何铸邦不希望粟桐岗位上猝死,也不敢给她放假,若是粟桐有时间停下来沉浸于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那根弦早就断了。

“行了,市局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我就是过来跟您说一声,接下来的事该怎么应付您心里也要有个底,刘雨欣还在医院等我呢,我换个衣服就过去。”

粟桐不仅脸上冷漠无情,说出来的话也像刀子,锋利的地方全都保存着,一点都没有深思熟虑后的圆滑。

纪渺死的时候她离得太近,身上的衣服沾了不少血,除了不能穿出去之外,也算是证物一件,所以得尽快换下来。

粟桐已经习惯了附加在这份工作上的忙碌,她办公桌旁有个很小的行李箱,里面除了毛巾、洗面奶和牙刷牙膏外,还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因此不需要回家,她现在也不想回家。

家里有太多穆小枣的痕迹,粟桐怕空旷与死寂的包围下,自己会沉溺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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