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路相逢+番外(757)

作者:满襟明月 阅读记录

危兰问道:“都是谁的坟墓?”

俞大猷道:“无名坟。每一座坟包前的墓碑上几乎都是空白。”

方灵轻敏锐地抓到一个词,道:“几乎?”

俞大猷道:“不错,唯有一座墓碑上刻了一个名字。”

方灵轻道:“什么名字?”

俞大猷道:“我当时也甚觉奇怪的一个名字,你们去看看便知道了。”

长明山,三面环水,唯有东面山脚下有一处村落,聚集着数十户百姓人家。两日后,危兰与方灵轻到达此地,还未上山,便先向山脚边的这些村民询问,可知道山上的那片坟墓群,埋葬的都是何人?

却不想这些村民无一例外,纷纷说山上所葬的俱是英雄人物。

可当危兰和方灵轻继续询问他们,都是哪些英雄,为什么是英雄,这些村民却又茫然不知,只道他们的祖祖辈辈们都这么说,是以他们虽然不晓得墓中众人的身份,但平时上山砍柴打猎,也尽量避开那片坟墓群,免得惊扰亡魂安宁。

危兰与方灵轻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向他们道谢以后,便径直上了山,向南面走去。

墓群就在山顶南面的悬崖边上,稀稀疏疏的几株柳树,柳枝随风飘扬,柳叶落在了一座座坟包之上,更添凄凉景象。她们循着俞大猷告诉她们的方向,直接走到了墓群最后,果然看见其中一座墓碑,篆刻着五个大字。

那是唯一篆刻了文字的一座墓碑。

——当阳侯杜预。

要知危兰与方灵轻俱是文武双全、熟读经史之人,如何不晓得这杜预乃是千年前的晋朝名臣,亦是晋灭孙吴之战的主将统帅,因功进封当阳县侯。而这座墓碑有意刻了他的封爵,显然是为了告诉看到这四个字的众人,这位杜预的的确确便是青史留名的杜武库,而非什么同名之人。

方灵轻愈发惊疑,喃喃道:“原以为只是两百多年前的旧事,这如何又冒出来一个千年前的人物?”

危兰凝视石碑道:“碑上虽刻了杜武库的名字,却没说这就是他的墓。

方灵轻道:“本来就不可能是他的墓,谁不知道他在洛阳葬着呢,怎么会跑到浙江来。”

危兰蹙着眉想了一会儿那杜预的生平故事,忽地淡淡一笑,道:“倘若这座碑上刻的是羊叔子的名字,我倒要怀疑,商霓雁是否是经历了什么变故,心生郁结,因此有‘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之叹,可是……”

她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彼此都听得懂,然而跟在她们身边的下属们却是听得糊里糊涂,满脸不解,一名滕六堂弟子忍不住提问。

“这杜预究竟是什么人?还有什么羊啊什么不如意事啊,又都是什么意思?”

危兰解释道:“羊叔子便是羊祜,与杜预同为西晋名臣。当时天下尚未一统,羊祜素有灭吴之志,只因朝中同僚与他意见多有不同,以致他的灭吴计划只得暂时搁浅,他为此曾叹过一句:‘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故有当断不断。天与不取,岂非更事者恨于后时哉。’”

那滕六堂弟子恍然地点点头,“哦”了一声道:“我突然想了起来,前几年我曾经去过一次襄阳,在襄阳的岘山游览之时,听同行者说那山上有一座石碑,跟一位姓羊的古人有关,就是这个羊祜吗?”

危兰颔首道:“羊祜镇守襄阳十年,广施仁政,以德怀柔,深得百姓爱戴。他过世以后,襄阳城的子民们悲痛不已,在岘山上为他建祠立碑,其后又纷纷见碑而落泪,杜预便将此碑名为‘堕泪碑’。唐孟浩然登临岘山之时,曾有诗曰‘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便是用的此典。”

而当说起这“堕泪碑”三个字之时,危兰脑海中有灵光蓦地一闪,下意识望向了方灵轻,恰巧方灵轻这时也将目光投向了她,两人同时沉默思索片刻,方灵轻缓缓迈步走向悬崖边,崖下竟是滚滚河水,波涛不息。

她低首望着河流,沉吟道:“除了堕泪碑,还有沉潭碑。”

那滕六堂弟子问道:“那也是纪念羊祜的?”

方灵轻摇了摇头道:“羊祜生前曾在岘山上对他的僚属感叹过:‘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来贤达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者多矣,皆湮灭无闻,使人悲伤。’或许,杜预是有了和他一样的想法,担心千百年后,自己也成了湮灭无闻之人,于是他想到了诗经里的一句:‘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那弟子再次疑惑道:“什么谷什么陵?”

方灵轻道:“意思便是说,千百年后,沧海桑田,说不定高岸也会变为深谷,深谷也会变为高山。”

危兰接着道:“所以,杜预刻了两块石碑,在碑上记载自己的勋绩,一者沉万山之下,一者立岘山之上,并道了一句:‘焉知此后不为陵谷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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