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5)

晚上的时候我不得不跪在正堂里,手上捧着一本书页泛黄的《周易》,读着:“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变通莫大乎四时……”

我读了好一会困得不行了,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脑袋一歪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我是正对着门跪着的,这一睁眼就看见爹跪在堂外,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悄悄站了起来,伸长了脖颈去看。爹面前摆着一个铜面式盘,正是他不让我碰的那个。他在式盘上比划了一会,然后指头上冒出了一滴血,血落在了式盘中央,也就是天盘处。血晕开之后整个天盘都红得像是在发亮一样,红光沿着凹陷的纹路直达地盘。

爹叹息了一声,说道:“截路空亡,有凶灾,已避无可避。”他说话的声音很虚弱,完全没有往日里中气十足的样子,整个人像是一个不注意就消失在空气中寻不回来了。

我看他像是要走的样子,于是又悄悄跪回了远处,埋下头装作睡着的模样,偷偷睁开一只眼去瞄他一眼。在爹转身的时候,我赶紧把眼睛紧紧闭上了。

“装什么装,困了滚回去睡觉。”爹说了一句。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在偷看他了,这老家伙真能装。我拍拍裤腿从地上站了起来,灰溜溜地跑回房间去了。闭上眼睛时,不知怎么的,满脑子都是爹跪在堂外的背影,以及他沉重的叹息。

褚慈把我的被子扯了过去,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的,睡觉别用被子蒙头,会透不过气。”

我狠狠地把被子扯了回来,心想,褚慈不帮我也就罢了,还找了这么个不像样的理由来抢我被子,实在是气人。

第二天一大早,爹就来敲我们的门,他在外面喊道:“起床了,睡得跟只猪似的!”末了,他又补上一句:“现在是两只猪。”

褚慈推了推我,说道:“你爹叫你。”

我扯了扯被子把自己卷起来,满心不悦地说:“这才多早,出去看月亮么。”

褚慈没有说话,爬起来给爹开了门,还懂事地问了声好。

爹气势汹汹地走进来,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猛地敲了一下我的头。我捂着头睁开眼睛,正要破口大骂时,看到了爹手里拿的鱼竿,我马上坐了起来,问道:“爹,这是要去钓鱼么?”

爹一改方才的凶恶,喜笑颜开地说:“六甲出门最吉利啊,今天一定能钓到不少鱼,赶紧把自己收拾收拾,我在外面等你们。”

我赶紧穿好了鞋裤,挤到褚慈身边洗漱了一番,然后跑出门抢过爹手里装着蚯蚓的小桶,问道:“往哪走?”

褚慈不紧不慢地从屋里出来,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我真怀疑她天生面部表情缺失。

村外有个不算太大的湖,一面长满了芦苇,一面是村民修起来的木栈。以前总是老人会来这边钓鱼,后来听说有个娃子掉湖里淹死了,村里的老人总说那边有鬼怪,不让小孩单独过来玩耍。

我蹲在栈道上,从桶里抓出蚯蚓,然后把它们掐成一截一截的,方便爹挂鱼钩上。爹钓了好一会没钓到鱼,于是便用帽子把头遮住,闭着眼睛小憩了一会。

我无聊得很,四处观望着想找点什么有趣的东西玩,一转头便看到褚慈在看书,我心里忽然有点闷,想着爹一会又要夸褚慈了。

木栈旁的泥地里有个深陷的坑,我凑过去一看便乐了,里面有只青蛙。于是我捡起石子便往坑里扔,当然一个都没扔准。我急忙从旁边的树上折了根树枝,生怕一转眼那青蛙就逃掉了。

褚慈在看书,我在戳青蛙。半晌后我在戳青蛙,褚慈还在看书,接着我一个没留神就把青蛙戳死了。那青蛙看着挺惨的,后腿都只有一根筋连着了。

这时,爹那鱼竿上的铃响了起来,他把草帽往旁边一扔,连忙把鱼收了上来。一条通体漆黑的鱼,像是被墨汁染黑的一样,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让人有些心慌。

爹把鱼扔到了桶里,然后回头看了我一样,问道:“聂息,你在干什么。”

我把树枝扔到了一边,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在玩青蛙……”

果然,爹把我骂了一顿之后说道:“那青蛙呢?”

我说:“死了。”

“你就不能给自己积点徳吗,青蛙可是益虫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小畜牲呢。”爹恨铁不成钢地说着,最后又接了一句:“赶紧给我捡回来,拿回去还能炒着吃。”

我把丢在一边的树枝捡起来,把青蛙挑到了爹装鱼的桶里,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刚刚钓上来的一条鱼,我闷闷地说道:“说得好像我是你生出来的一样,我玩青蛙也就罢了,你还想把它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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