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摇骰子娶得我(48)
但秦迟秋从未体验过、如此绝望的疼痛。
她失去了一切,精神意义上的一切。她的妹妹、她的母亲、甚至是……她未来的爱人。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她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 火焰近在咫尺, 又好像离她很远, 她一度想冲进火海里, 把自己送进去,跟着一起彻底燃烧才好。
但秦维烟狠狠打了她,叫她清醒点, 然后让陈果把女儿带走, 带到远远的地方, 但她自己留了下来。
她心脏被死死攥着,疼到吐出血,眼前的一切仿佛是幻觉,世界都是虚无的, 她闭上眼睛,它才能重新存在。
她留下来,跟着葬身火场,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她不可以。
她还有诺言没有兑现,她不能让围猎她的人轻易得逞。
她和颜竹, 从认识开始, 似乎一直在不断地被她拯救。她好心让颜竹知道消息, 希望颜竹能提前逃走, 结果却是她被颜竹背到了安全地方。这一回同样如此, 哪怕是她违背了诺言,但颜竹用另一种方式再次救了她。
……
颜竹被好心人送回家时,她发起了高烧。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没有人会照顾她。家里什么人也没有。她爸爸、继母、弟弟,一起出去旅行了。
她一开始还有力气流眼泪,到后面,泪水都干涸了,她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甚至对上面到底有几条纹路都数得一清二楚。她一动不动,好似彻底弄丢了自己的灵魂,如今的躯体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偶尔,她会蹦出几个意义不明的音节,在寂静的房间回荡。
她被抽干了所有的精神劲,她一度想自己就这样死了该多好。
但很快,颜竹开始下床,开始喝水,吃东西。家里只有几袋泡面,她将泡面捏碎了放进热水里。
这样捏碎的方便面吃起来一点也不方便。但她希望自己能多一点事情做,多消磨一会儿时间。
她不明白。
想久了,她便不再去想了。
想来人生就是如此,如同浮萍,来去无根,靠得只可以是自己,旁人的话,再真诚再真切,也不该真的信了。
泡面的水温滚烫,雾气烫得灼人眼睛。
水汽扑面,脸上湿湿的,颜竹下意识擦了擦眼睛,发现自己根本没哭。
当她快要解决完这一碗泡面的时候,她的姨妈突然开门走了进来。
“你爸出车祸了。”
她神色焦急地说,眼神说不上来是关切还是激动。
颜竹手中的叉子一顿,低着头,不紧不慢把最后一口吃完。
她甚至好整以暇地喝了两口面汤。汤的味道辛辣,肚子里暖暖的,吃得她额头微微渗汗。
她听到这个消息。
终于露出、这几天来,唯一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
……
当眼前的脸与记忆中那张脸重叠的时候,颜竹扬起的手,再也挥不下去。
她所有的气力、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痛苦,好似随着刚刚的嘶吼中、流逝得一干二净。
“对不起。”秦迟秋说,她闭上眼睛。
颜竹沉默下来,没有再说什么。她没什么立场,当初的抉择,从理性的角度,十分合理,无可挑剔。
天空飘起来雨,绵绵斜长的细雨,夏和冬撑起一把伞。
她在附近搭了两个帐篷。
“到里面坐一会儿。”夏和冬轻声说。
颜竹发现夏和冬也变了。
记忆中的夏和冬一直被秦迟秋照顾,性子很闷,总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而如今的她,能把每个人照顾得很好,大方自如。而在医院,但凡和亲身她接触过,便不会觉得她是靠身份特权走到如今地位的。
颜竹被夏和冬握住手,揽住肩,秦迟秋垂着头,没有出声阻止。
帐篷拉链拉上的时候,颜竹看见秦迟秋又倒了一杯酒,半身藏在杂草中,轻轻碰了碰墓碑。
“谢谢。”颜竹接过夏和冬从背包里拿出来的保温杯,发现里面的水是热的。
“谢谢这个词,可以从我和你的对话词典里去掉。”夏和冬粲然一笑,她长卷的栗发散落在一侧,五官明媚,她不仅比当初要阳光,还要更自信。
夏和冬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颜竹跟她说自己家里的往事,说起她的父亲,说起自己肩膀的烫伤,说起自己被折断的手指、脱落的牙齿,再说起自己在康家的岁月。
颜芳有一句话说得没错。
换个角度来看,到康家之后,康亮文的面子功夫做得很到位,她过得要比父亲在世时好许多。
如今的颜竹,能平淡地叙说自己的童年。岁月一向能磨平很多。少年强说的愁,到现在这个年纪,话到嘴边,说出来有时候竟觉得太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