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琴家之死+番外(52)
郑亭林站在原地,头皮发麻,拿着红花油的手一动不动,瞳孔放大地盯着那大腿。
她确实被吓到了。
像是心底最幽深的恐惧被挖出,猝不及防赤裸裸摆在她面前,雨夜车祸,血淋淋的双腿和抢救,她快要呼吸不过来,只能浑身冰冷地站在那,什么也做不了。
但现在受伤的是傅令君。
问话声里,她的神志逐渐收拢归位,开口音调却不自觉发颤:“你还好吗……”
郑亭林生平最怕痛,几乎没受过多少伤,只要稍微想想肉体的疼痛,她就要害怕得瑟缩起来。
“已经好了。”傅令君回答得坚实有力,郑亭林垂着不敢看的脑袋终于稍稍抬起,“我不行……”
她还是不敢碰傅令君的腿。
傅令君沉默了片刻,低声:“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郑亭林甚至不敢看她。
“不是的。”郑亭林忽地蹲下,平视起沙发上这双长腿,像是在看残破的艺术品,光滑和凸起,白皙和深痂,强烈的对比刺激着见证者的眼球。
傅令君拿过方巾想要再次盖上腿,却被郑亭林握住了手腕。
“不是害怕。”她说,“是很难过。”
心口像被银针细密地扎着,连绵的痛感久久不散,难受得人说不出话来。
傅令君的手垂了下去。
郑亭林抬头:“我来帮你按摩。”
然而这一回,傅令君制止了她。
“算了。”傅令君说,“别看了,去忙吧。”
她说不上现在的情绪是后悔还是懊恼,只知道不希望郑亭林再触碰到那些丑陋的疤痕。
“会痛吗?”郑亭林跪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仰头看她时神情纯真得犯规。
傅令君偏头移开了视线。
郑亭林等不到回答,坐起身来揽住了傅令君的肩,头靠在她的肩头,发丝摩挲着她的脖颈,也不出声,只静静地搂着。
直到傅令君怔怔回:“不痛了。”
郑亭林放开了她,垂下的刘海遮住视线,后退了一步问:“这些疤还能去掉吗?”
“有擦祛疤药。”傅令君忽地笑了笑,“以后可能会做激光手术吧。”
郑亭林依旧不敢久视她的大腿,想起什么:“里面是不是有钢钉?”
她只听谭雅平提过几嘴,有些不确定:“还是已经取出来了?”
“七根钢钉,还有块钢板。”傅令君云淡风轻,“再过两个月去取。”
郑亭林盯着她,又飞快瞟了眼她的腿:“我不明白,那些东西是怎么放进去的……”
她光是想想这些冰冷的异物在身体里,就觉得痛得不得了,怎么都不自在。
“打了麻醉,再把部位的皮肉划开。”傅令君看了她一眼,嘴边更细节的描述收回,简化了过程,“然后把钢钉跟螺丝一样打孔拧进去就好了。”
郑亭林:“……”
她无法想象出那样的场景。
傅令君见状笑出声:“很简单的,真的不痛。”
郑亭林不太相信,想起什么,忽地问:“你的车祸,是怎么发生的?”
重生以来,她一直抗拒着去想与车祸有关的一切,包括傅令君的车祸也被她下意识揭过去。
细想起来,她对傅令君的事故竟然一无所知。
“路上车出了点意外,还好司机没撞上人。”傅令君笑意收敛,抬头直视她,“只是赔了笔钱,没有严重的伤亡,很幸运不是吗?”
“……幸运吗?”郑亭林眸光闪烁,“但只有你受伤了啊。”
司机一点事儿也没有,傅令君则进了急诊室,暑假的国际竞赛什么直接全部错过。
“至少我还活着。”傅令君凝视着郑亭林,“还能看到你,还能听到你的声音和琴声。”
郑亭林心头莫名一颤,没忍住后退一小步,结果腿直直撞上茶几,疼得她弯腰龇牙咧嘴,傅令君见状却无声地笑起来,郑亭林恼怒:“你还笑!”
傅令君微微偏头,轻声:“会痛是好事。”
痛感让人确认存在,给人以安全感,这样真实、鲜活的郑亭林就站在她面前,不是做梦,也不是幻影。
傅令君最终还是没让郑亭林帮她按摩,只独自泡了泡脚,慢腾腾地梳理起心中杂乱的念头。
郑亭林回了卧室,傅令君的大腿伤痕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对比起白皙光滑的小腿,越发不是滋味。
以前的傅令君是怎样的?步伐矫健,仪态极正,和常人认知里的书呆子学霸不同,她还很擅长运动——郑亭林是从她经常去爬山攀岩得出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