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的自我修养(115)
父亲只给她带来压力,暴力与谩骂,无穷无尽的追债人,亲戚邻里的指指点点。
于是就只剩下母亲——这个真正意义上陪伴她长大的亲人。
如果母亲也不在了,她就彻底没有家了。
说完这些话,花落月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觉得失望吗,郁总?”
郁折枝问:“我有什么好失望的?”
花落月说:“我不是因为所谓孝心才拼命地想要去救她,而只是因为一己私心——躺在床上的是谁都无所谓,只要是我的妈妈,比起让她恢复健康,我更在意的是不想成为被孤零零地丢下的那一个,不想被别人嘲笑我无父无母、无家可归,不想我的人生异于常人,有什么不完整的地方……”
郁折枝说:“那又有什么区别?”
花落月停下来,抬头看向她。
郁折枝与她对视,假模假样地拍了下手:“想听我表达一下对你的同情吗?”
花落月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不。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郁总。说出来之后心里会稍微轻松一些。”
郁折枝表现得却并不热切,不置可否地瞥她一眼,然后站起了身:“随便你。反正剩下的事都只能看医生和她自己的运气了,听天由命吧。”
她还有其他的事,能抽出点空余的时间来做做样子已经是极限。
花落月将她送到门口。
郁折枝回过神来,一瞬间的冲动让她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花落月温和的笑脸,又说不出来了。
她觉得花落月是不想自己因为被母亲抛弃的秘密泄露而感到难堪,所以才交换了那些秘密。
比起花落月过去经历的事,郁折枝又突然觉得自己耿耿于怀的事其实也不算什么了。
但面对着一脸平静的花落月,郁折枝怎么也说不出来这些话。
最后索性闭上嘴,说了声下次有空再来看她,就转了身。
走到走廊的拐角时,郁折枝转身的时候下意识往回看了一眼,花落月还站在门口目送着她,见她回头,又弯起嘴角笑了笑。
她好像永远都是站在后面看着别人离开的那一个。
郁折枝不自觉地回想起她们有限的几次相处,她并没有刻意去记这些事。
但在她有印象的画面里,花落月从来都不是先主动转过身的那一个。
墙角很快挡住了她的视野。
郁折枝已经看不到花落月,却还是不自觉地想——
她到底会在原地站到什么时候呢?
但郁折枝并没有特意折回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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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折枝按照原计划回了趟家,然后跟父亲吵了一架。
说吵架有些过了,但郁折枝确实是怒气冲冲地回去的。
花落月再怎么惨,也不是郁父随意跟人谈论自己隐私的理由。更何况郁父肯定还不知道花落月过去那些事。
他是明知道郁折枝对那些旧事有多么避讳的。
“有那么多事可以聊,为什么单单要说那些事?”郁折枝难以理解,想了一路,唯一的联系也就只有母亲这个身份,“你不会是想拿这种事当谈资去给花落月做什么心理安慰吧?”
郁父一时间没说话,不知道是被郁折枝的气势镇住了,还是真的觉得心虚。
“我跟她的情况根本不一样。”郁折枝有些烦躁地抓了下头发,然后开始在客厅里绕圈,“我随便你对她怎么深情怎么怀念,但至少在我面前——就不能让我忘掉那些东西吗。”
郁父张了张嘴:“我以为你……”
郁折枝忽然冲着他吼道:“我已经不需要她了!”
客厅里一片死寂。
郁折枝许多年没有这样的失态,吼完看到郁父愧疚又呆滞的脸,她一下子又冷静下来,有些颓然地坐到沙发上,露出疲惫的神色。
“我早就不需要她了。”郁折枝捂着脸喃喃自语地又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郁父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我还以为小花她……”
“那不是一码事。”郁折枝自虐般的狠狠揉了揉眉心,渐渐冷却的大脑也没有再那么一点就炸,终于想起在父亲眼底,她和花落月到底是什么关系。
亲密的情侣。
就算是安慰,也不至于是用比惨大会的方式。
郁折枝停顿了许久,才尽量冷静地问父亲:“你是想让她当说客?”
如果是情人的劝慰,再加上花落月母亲病重,近乎阴阳两隔的事,说不准就能叫郁折枝有所触动,对母亲的抵触厌恶松动几分。
郁父神情有些尴尬,但也没说「是」还是「不是」。
“我还以为……”郁父的声音越说越小,越来越迟疑,也越来越含糊不清,“还以为你是一直记着她,记着那时候……”
郁折枝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神情一片空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