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女驸马殇(170)
李兆廷一时间呆怔住,公主不就是那个拆散鸳鸯的罪魁祸首,如今为何非要揭人伤疤?
“你快说呀!”天香扯着他摇了摇,急出一层薄汗,身上沁着酒香散发出一种独特的芬芳。
李兆廷神色黯然,忿忿道,“托公主的福,还没有。”
天香明显松了口气,一双溢出了似水柔情的眸子,自下而上深深看进他眼中,轻声问道,“她……你…有没有她的消息?”
李兆廷自然明白公主所指何人,他知道冯素贞活动在边陲,但早已不在大明境内,他一个御史文官,并无能力取得她确凿的行踪。
他为天香的痴心感到痛惋,可分离是她们必然的结局,于是,李兆廷只是缄默地摇了摇头。
“好……本宫知道了。请李大人尽心竭力辅佐皇兄。”才不枉冯素贞苦心安排。
长公主豪气干云再饮一杯,摆一摆手,端庄仪态中带着些悠然松懈,优雅地坐了回去。
再看时,她眼中已恢复了今朝初见时,那副事不关己的淡漠。
转眼又过半月,皇帝在后殿准备接待西部蕃地的使节,他对着正在为自己整理皮弁服的魏公公,问道,“天香现在怎么样?”
“皇上,长公主殿下自回宫后,再未踏出公主府半步。”
“这样啊……她这两年倒是消停,朕真是有些不太习惯啊。”
皇帝抬手正了正玉簪,又捋了捋颔下稀疏的胡须,在铜镜中细细端详,倒是颇有帝王气度。
魏公公一边把玉佩、大绶等系在皇帝腰间,一边笑道,“皇上的虎贲营把冯素贞的信都截了,公主与她久未联系,也该收心了。”
“你说,朕做的,过分吗?”皇帝想起天香席间郁郁寡欢的神情,略有不忍,“朕只是想早早断了她的念头,省的她以后伤心罢了。”
“皇上是为了她好,长公主殿下总有一天会明白。”
皇帝的虎贲营如铜墙铁壁一般,为了保证人员消息不通,连信鸽都不知射落了多少。
魏公公只知道,后来时间一久,冯素贞的信,自己就断了。
“时间到了,皇上,上朝吧。”
一队使节带着藩王的敬意来到朝廷谒见,只为与□□和亲。这是藩王第二次求亲了,只是这一次,他已经统一了族群部落,基本镇压了叛乱。
皇帝看着满地的贡品,面对使节诚心实意的态度,心里犹豫不决——那个蕃地过于落后艰苦,而他点名要的却是最尊贵的长公主天香。
客套话打发了使节在驿馆住下,皇帝心烦意乱,只有木工能让他内心平静。
“朕,还是舍不得天香啊,那个蕃地也不是那么重要,不是么。”
皇帝抱着一只栩栩如生的木鸟,轻轻抚摸着,低垂着的眼睑下,流露出少许早年间的温柔。
魏公公将贡茶沏好端上来,提醒他道,“皇上舍不得公主,不如尽早择个官宦子弟完婚,也免了他人惦记。”
确实拖不得,天香蹉跎了多少岁月,如花似水的年华,都虚耗在女驸马身上,如今无论如何要为她找到幸福。
皇帝拿定了主意,当即下令,要求张丞相将二品以上官家适龄男子名册报上来,在其中筛选出合适的,又要审查五服三辈的政治派系,一时间皇帝和他的近臣忙得鸡飞狗跳。
藩王使节那里,魏公公特意走了一趟,回绝了藩王第二次和亲请求。
不久之后,朝廷收到战报,藩王自觉被连番侮辱,恼羞成怒,引兵与明军大战。几个回合后,双方互有胜负伤亡,两军渐呈僵持之势。
因一个女人而挑起两国的战事,立刻激起了朝堂上下的纷纷口舌,两派意见争论不休,无非是和亲停战还是拒亲力战,女子自古红颜祸水的论断又喧嚣尘上。
事关己身,天香早已从各种渠道探知详情。
那蕃地是否重要,长公主自然有她的考量,展开张绍民为其提供的全域图,她琢磨了七天七夜。
蕃地原是分散部落,力量薄弱,与大明一直以来相安无事,如今短短几年渐渐成势,若与之结下仇怨,骑兵自高原上俯冲下来,对中原腹地将构成极大威胁。
假如军户制度尚且运行良好,那么大明自然无惧这个新兴的政权,可她在安定的经历帮助她看清了高居庙堂之上无法认清的现实。
更兼大明财政困难,为了凑钱打仗势必会增加税负,因她一人而苦了天下百姓,那是万万不可接受的。
她下定了决心的时候,其时恰是在公主府花园中赏菊。
杏儿一直记得,长公主拿了浇花用的铜制喷壶,仔细为每一朵花浇灌了水。她好长时间未言语,再抬起头时,只是浅淡的笑问,“不知那高原上,此时是什么花开得正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