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女驸马殇(256)
“会。”
“多谢先生!”
苏柒欣喜之余不忘向她长揖行礼,泪水自那鸦羽似的长睫滑落,大颗大颗摔碎在眼前的地上,先生果真是原谅她了的。
冯素贞哪里受得住这份谢意,若非天香的懿旨不便反悔,也许她真就在苏柒康复后食言而肥了。
她脸上微微发烫,在撑开油纸伞离去之前,满怀深意地留下最后的言语。
“你该谢公主才是。”
天香在焦灼中等来了自雨雾中缓缓走来的冯素贞,那颀长的身影透过雨幕,显出朦朦胧胧一点浅白。
她看不清伞下之人是何神情。
听到一串涉水的熟悉脚步声急促传来,冯素贞像抬起头一样轻扬起伞,看到天香踮着脚尖冒雨向自己奔来。
杏儿苦着脸跟在后面,徒劳地举着伞紧追慢赶。
冯素贞忙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将被雨滴打湿了衣衫的淘气公主拢进自己怀里。
“怎么样?”
天香像灵动的小鹿一下撞进她的胸怀,抓着她的衣襟仰着湿漉漉的小脸儿急切地问。
挽起衣袖,轻拭着落在天香清秀眉目间的雨水,冯素贞弯唇浅笑着轻松应道,“自是依着公主心意,待她身体无碍后直接去赴任。”
得知胎儿将得以保全,天香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心里暗道“不愧是有用的”,嘴上却不饶人地奚落她一句。
“哼,她那是依着你的心意!”
为了惩罚冯素贞无时无刻不在招蜂引蝶,天香说完顺便还在她洁净的鞋面上用力踩了一脚,留下一片湿答答的醒目污渍。
习以为常的冯素贞警惕地缩回另一只脚,侧身躲开她连续的突然袭击,须臾之间,两人便在油纸伞下的一方小小空间里过了几招。
跟上来的杏儿看得眼花缭乱,二人打得难分难解,驸马竟然还能稳稳当当地为公主执着伞遮风挡雨。
公主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眨眼间只一招不慎,甘蔗便被冯素贞劈手夺过,不知怎么手腕一转,天香的双臂就被甘蔗别在了身后,动弹不得。
“公主心意到底如何,只管下懿旨便是,臣一定照办。”
冯素贞笑得温柔如水,她眉目如画,墨色眼瞳里有尚未褪尽的水色,黑白分明又旖旎氤氲,仿佛是大师手下晕染的一幅水墨画。
“讨厌鬼!”
天香装模作样地在她臂弯里挣扎一下,一抬眸却撞见冯素贞含笑的眼睛以及浓密的长睫,带着些微湿意似乎在她不曾留意的地方落过泪。
心脏顿时针刺一般疼,天香喉间一哽,再也说不出口是心非的话,她柔顺地依偎进冯素贞温软的胸怀。
“有用的,你若是闲下来,便给我弹琴吧,我要听欢快的曲子。”
悠扬动听的乐曲能涤荡灵魂,抚平心绪,对冯素贞应一样适用吧?
天香心里一叹,早知有今日为心上人抚琴之需,她习练降魔琴之余也该多学几首曲子才是。
面对天香的瞬间变脸,冯素贞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古灵精怪的公主不会又示弱使诈吧?——
之前被天香从竹梢上打下来的经历,始终令她心有余悸。
“臣正闲来无事,公主想听什么?”
为防万一,冯素贞并未松开天香,反而收紧手臂将她拥得更紧些。
“那就…先来一曲忘忧。”
忘忧啊……
冯素贞轻笼了剑眉,天香在她身边仍有着解不开的忧愁,而自己能为她做的竟只有抚琴一曲。
“好。”
细雨缠绵,瓦檐叮咚,正是一篇优美的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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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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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从前的李兆廷无法想象漫天黄沙与茫茫飘雪何干,而今他于凛冬寒夜独立永泰城头,风扫浮沙,月凉如水,沙粒反射着弯月清冷的光华,如银色的碎雪随风而去,为连绵不绝的沙丘笼上一层飘渺的轻纱。
此情此景,文人骚客,诗兴大发,李兆廷自不免俗。
他来此地已有月余,除了薛斐见他官阶较高,不时照拂一二,鲜有人将他视作皇帝陛下的特使来恭敬。
塞外苦寒,不比中原,随行的侍从自打出了安定卫就难以满足李大人的基本需求,一会儿饭菜被风吹凉了无法入口,一会儿火盆烧得不够旺冷得哆嗦,一会儿又床垫不够厚睡不踏实,直把几个精明能干的侍从难为到愁眉不展。
正如军中严禁饮酒,李兆廷却吵着要以酒御寒,薛斐特意请了款子着人去安定沽了酒水送来。
平日里舞刀弄枪的兵士驮着沉甸甸的酒缸跨越戈壁,翻着白眼忍着气腹诽——哪里来的娇生惯养之辈,真把西北军镇比作了江南水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