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症+番外(166)

作者:凡芊 阅读记录

阿巧出走的第四年,故事有了下文。

她嗟悔亡及的绝笔信,几经周转送到了黄新鸿手上。

阿巧自述,这些年她过得很困难,饥寒交迫,病痛缠身。

她那非他不嫁的爱人,迫于家里的施压,选择抛下他们的誓言与刚出生的孩子,去接手世代相传的营生,娶一个更适合相夫教子的女人为妻。

而她拖着病躯,流落城中村的废旧板房,拿着初恋情人微薄的施舍,苟且偷生,终是客死他乡。

临死前,阿巧透露道,当时她自身难保,顾不了女儿的死活,只能把她扔在了穗州的哪个福利院附近,听天由命。孩子若是幸运,被什么好心人发现了,现在也许还活着。

“二哥,你说……”

“阿巧的巧,能佑她平安顺遂吗?”

生命油尽灯枯时,她才当了一回母亲。

黄新鸿闻风而动,赶去找人。可惜晚了,妹妹已入土为安,长眠青山脚下。

他怀着沉痛的心,按阿巧的说法,寻回了遗落福利院的时雨。光凭女孩的相貌,他就确定了她的身份。

可在认亲这件事上,他犹豫了。且不论黄家认不认这个孙女,便是她顺利认祖归宗,也只会成为下一个可悲的阿巧。

黄新鸿冥思苦索,冒着被判大逆不道的风险,分走了一部分家产,南下穗州闯荡,另立根基。

这一待,便是十几个孤身只影的春秋。

他想,自己没守好妹妹,那就守着她的女儿赎罪。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黄新鸿顾此失彼,演好了为人师表,没尽到父亲的职责。

他定居穗州,忙事业,忙照顾时雨,把正处叛逆期的儿子托付给了亡妻的娘家人,很少回家探望。

再后来,他的独子吞服了过量的安眠药,为爱殉情,一纸遗书里中写满了对父亲的怨恨。

葬礼上斜风细雨,白发人慈泪阑干,默送黑发人往生。

丧子之痛,促使他将关注的重心由药物研发,转向心理健康领域。

在一次面向大学生的心理援助中,他认识了患有阳光抑郁症的何年,并与其成了忘年交。

少年的经历,名为“查林街”的谎,化名伪装的亲情,这一切都让他颇为触动。

在何年的笔下,他看见了汹涌无遗的爱。

“你知道,我也是一个哥哥,尽管不那么称职。”

“所以我有私心。我希望他的妹妹,能够幸福,我希望这个女孩,能拥有我妹妹得不到的爱。”

杯酒见底,黄新鸿默了默,断开述说的节奏。

邻近的一张大桌上觥筹交错,传出合家欢乐的笑声。

他微微勾唇,把酒瓶放一边去,倒了杯白水,勾兑腹中的苦酒。

何夕坐在师傅对面,心情沉重,抬不起头来。

这颗心会痛,就说明它还有知觉,不致无情无感。

黄新鸿凝目望她,缓缓道出何年的述说。

“你哥哥说,他是个卑鄙无耻的小偷,偷了父母的生命苟活,还冠冕堂皇的,偷走了妹妹应得的那一份爱。”

“他在我这儿,和你说过无数次对不起。”

“何夕,他生了重病。”

“但他很爱你。”

一页页回忆如疾风骤雨般袭来,字文残缺得不忍卒读。

何夕用劲压制着即将垮塌的平静,抗争许久,可仍是浥泪。

“何夕。”师傅温声唤起她稀湿的目光,“有一份公司创立之初的委托,这六年里,我一直没指派代理人。”

牛皮纸质的档案袋摆上桌面,编号是大写的零。

他递来签字的钢笔,问:“你想接吗?”

何夕从拆开的口子抽出一张薄薄的纸。

纸上的笔迹规规整整,字如其人。

——希望妹妹何夕成为世界上最幸运的小孩。

这份委托书没有规定合约时限,内容简单到只有一句话,委托人还忘了署名,怎么看都像是随手拟的草稿,不具备什么契约效应。

“我接。”

她拭了把泪,浅浅地笑了笑,拿过钢笔签下自己的名字,掷地有声道。

“这个代理人,非我莫属。”

黄新鸿看着何夕泪中带笑的表情,暗慨后生可畏,青出于蓝胜于蓝。

若不是何夕在听过他的演讲后,将那一丝动然写在了寄向查林街的信里,他还真没有机会布这个“皆大欢喜”的局。

所以说,没有人逼,没有人诱,是她自己,选择了银舟与代理人。

这个孩子,比他原想的更善良,也更优秀。

因而,他笑慰道:“恭喜毕业,何夕。”

饭后,她陪着师傅去江边散步,吹风醒酒。

一艘艘流光溢彩的夜游船,满载游人,漫行江上。

年过半百的男人凭栏望着航道上的船只,目染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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