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症+番外(27)
眼看那车就要和自己“狭路相逢”,时雨第一反应闭上了眼睛。她确实被一股力拽飞了,不过它来自后方而非身前。
失重感退了潮,她在路边停个稳当,安然无恙。
耳边一个冷冽的声音责问道:“……你不会看路吗?”
何夕松开时雨的后领,退开半步。
时雨忽然喜悦,坦率而真挚地问:“你还在生我气吗?”看来她是默认何夕回心转意了。
“额,我……”
“不生气了对吧,对吧?”
“……”
早知道不管她了,这到底哪家的小祖宗?!
何夕欲哭无泪。再大的脾气,三番五次下来也该给磨干净了。
深思熟虑后,她做出了最大限度的忍让:“这是最后一次退步。我送你去地铁站,权当尽地主之谊。”
何夕的逻辑:别看时雨外表单纯,内里切开来可全是黑的,加之与黄新鸿的那层关系,她告起状来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嘛,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时雨笑逐颜开:“你人真的很好。”
何夕斜着眼哼哼:“少卖乖了,要逛快逛。”
入学第三年,何夕头一次静下心来欣赏南理的风光。
西区的湖,集各式美于一体,像一张天然的油画。白鹭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上滑翔,飞入湖心岛的树林,杳无踪迹。
时雨拾起小路上的石子,掷出一道抛物线:“何夕,这个岛有名字吗?”
湖面上扬起一圈不起眼的波纹。
“不清楚,反正大家都叫它情人岛。”何夕用疏懒的调调回答,“旁边还有个分手亭呢,正好跟它凑一对。”
许是这两个名字放一起太逗,时雨揶揄道:“没想到你们学校还提供恋爱一条龙服务。”
何夕:“嗯,相亲活动隔三差五,是蛮贴心。”
时雨:“说到这个,你那位小学弟怎么样了?”
“拉黑了。”何夕心都不带跳一下的,“我和他说我不需要恋人。”
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就准备好得罪她爸了。爸爸一再强调的人脉,她说扔就给扔,一点不拖泥带水。
时雨:“那他回了吗?”
何夕:“他说我有病。这不拉黑,留着过年吗。”
“真性情,不愧是你。”时雨失笑,寻思了一番说,“他理解不了你,做再多也是徒劳。”
她滴溜溜地转转眼珠,问:“何夕,你需要朋友吗?”
“不需要。”何夕秒答。
时雨:“那你需要什么?”看上去,她是真的想得到一个确切答案。
何夕凝视着脚下的石板路,携着荒唐的信念感说:“……我需要,一个和我一样的人。”
她随即否定自我:“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没有也无所谓,一个人很好。”
时雨抬手遮太阳,从指缝里望那颗星球:“一样的人……何夕,你是什么样?”
何夕低眸向自己的影子里望去。
“我不知道。”她说,“那个人知道就足够了。”
事实证明何夕不是个合格的导游。时雨问这问那,她只能一知半解地答。
时雨指着远处:“何夕何夕,那栋也是教学楼吗?”
何夕随意瞥一眼:“忘了,是行政楼也说不定。”
“屋脊好看,像上世纪的建筑风格。”
“好歹百年名校,没点老建筑说不过去。”
在岔路口,时雨对她们不走的那条路通往何处这个问题,格外在意。
何夕嫌她好奇心重,含糊其辞:“那边我没去过。”
时雨:“你进大学这么久,学校都没走完一圈啊?”
“我住北边那个区,除去上课就是宿舍宅着。”何夕渐渐不耐烦,唇角悄然往下落,“这又不是我家,我没必要跟它混脸熟。”
“嗯……有道理。”时雨自说自话地点点头。
走过一幢红砖白瓦,青灰满隙,何夕说不出用途的高楼,她们看见拐角墙根处一抹不寻常的色彩。
一捧白菊散发着冷幽幽的清香,身影伶仃倒在红墙下,在一片葱郁的树木中显得分外寂然和悲凉。
时雨上前拿起菊花,抖了抖上面沾到的尘土。
“兴许是谁在缅怀什么人。”何夕猜测,“我昨天路过的时候,还没见到这束花。”
“缅怀……”时雨蹲在地上,仰起头问,“在大学里?”
何夕淡淡开口,像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这里不是乌托邦,住的也都是活生生的人,有压力有竞争有难言之隐,自然有离去和悲剧。”
不是她耸人听闻,现实有时就是如此残酷。
对无关者来说,这就像掉进湖里的石子,他们不过是落下来消失了,影响不了生活的本质——风平浪静。
最无谓的是风,最悲伤的是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