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症+番外(44)
待何夕回过神,时雨早已静悄悄地走了。
她静默地放下书,凝视这一整盒草莓,思考着如何是好。
一个个果实新鲜饱满,鲜红欲滴,水灵油亮,像上乘的红玛瑙,惹人垂涎,分明与那货车上取下来的,不属同一批。
何夕迟疑,挑了一颗面上的,啖尝一口。
果肉软嫩,易于咀嚼。汁水迸溅,为味蕾举办了一场盛宴。
她淡眸微明,指腹抚上唇尖。
果真……
是甜的。
第19章 18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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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边,一、二、三——茄子!”
快门声清脆短暂,掩埋在周遭的欢声笑语中。
少年将刚拍下的照片拿给夫妻俩看:“小叔,婶婶,这张拍得还不错。”
何浔安推了推眼镜框,细看了几眼相机屏幕后夸赞:“不愧是咱们何年,依我看,这摄影的功力远超业余水准了。”
“可不,把你那老脸都拍年轻了十岁。”妻子傅璟开了个玩笑,拉过不情不愿的女儿,提议四个人再一起拍一张,“请个人帮我们全家再拍一个吧。”
何年当即叫住一位路人,彬彬有礼地请对方帮忙:“先生,麻烦请你帮我们拍个照可以吗?”
“哦好啊。”
“谢谢!”
他交出相机,跑到何夕身边蹲下。
“各位,笑一个——”
“咔嚓——”
蓝天白云之下,一家人的互相依偎,就此留在了这些影像的最深处。
正值周末,天色晴朗,公园的草坪上还有许多和他们一家一样,来野餐的人。
何浔安仔细看了每一张拍好的照片,不是很满意:“何夕,人家让你笑一下,你是听不见还是什么?”
“不想笑。”她捂起耳朵,背过身。
她爸“啧”了声,道:“你是爸爸的亲囡,又不是拐来的,干嘛一天到晚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搞得像我们亏待你……”
“……烦死了。”
“你说什么,没大没小的。”何浔安立刻生出愠色,“该不会读书读得脑子坏了……”
“你才脑子坏了。”
两个火药桶放一块儿,只要一点火星就能炸个天翻地覆。
“好了,都少说两句。”傅璟见势,硬是把何浔安拉远,让他陪自己去爬公园的后山,“我们过二人世界去,让俩孩子坐这儿。”
“你听听你女儿说的,不像话……”
“还不是遗传了你的臭脾气,都一个德性。”
……
没了叨扰,怪清静的。
何夕取出MP3,戴上耳机听起歌。她抱膝蜷坐在野餐垫上,像只穿山甲。
何年在吃薯片,看其它家庭的小孩疯跑着玩闹。
他一袭白衣,清清爽爽,眉目的线条疏朗有致。可一处烧伤,毁了这整副好容貌。
“何年,你什么时候去大学?”何夕拔着地上的草,问。
“后天。”和妹妹说话时,他每次都注视她。
“那你,会回来吗。”
“当然了,学校又不远,周末坐个车就可以回来。”他笑,眼里满是怜爱,“你舍不得我?”
何夕默了一阵,说:“……不是。”
何年:“你最近还在给木兮写信吧。”
何夕:“嗯。每个月都写。”
“那我就放心了。”何年给妹妹也开了一袋零食,“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你有什么烦恼,尽管写进信里和他说。”
“我知道。”何夕把头靠在膝上,轻轻一摇,眼神柔了三分有余。
“我不在,你自己去送信,没问题吧?”
“……我不是小孩了。”
何年越笑越舒畅:“也是,我都忘了妹妹已经是初中生了。”
他们前方跑过一对踢皮球的兄妹。
何年迅速将半袋薯片放在地上,掏出口罩戴好。
何夕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
伤疤和温柔,像两道枷锁,禁锢了何年十几载之久。
她决心在下个生日,为哥哥许个愿,希望他深爱的世界,能够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望着那对玩耍中的兄妹,何年触景生情地说道:
“……何夕,我有个事想问你。”
“什么事。”
“你为什么……不肯叫我一声哥哥?”
何夕把头垂得更低了些,整张脸埋在深深的阴影中。
她低吟着反问:“那你为什么不肯叫他们爸妈。”
“我……”何年愣了愣,欲言又止。
他注目着妹妹,思绪翻涌。
他从小看着何夕长大,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再到幼儿园、小学和初中。
这每一个阶段,何夕身上从未出现过同龄人应有的朝气与活力,相反,她寡默又敏感,宁愿待在世界边缘与影子作伴。
她的内心是空寂的,没什么人能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