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症+番外(52)
“何夕……”
她不顾师傅的挽留,与其擦身而过,直奔下楼,跑入街上熙攘的人群。
毒辣的太阳,也无法阻止她私自出逃。
电话、微信连环轰炸,通通被她抛之脑后。
何夕没想好她要逃去哪里,她着了魔般,仅凭直觉将自我流放,在这偌大的城市囚笼。
红绿灯闪烁,人潮漫过斑马线。信奉时间至上的外卖骑士,与不守章法的飙车族不期而遇,引发一场惨烈的化学事故。
金属残骸崩裂飞溅,像无眼的子弹。
有人被波及,惨叫戛然而止。有人哭天抢地,请求旁人伸以援手。
何夕呆伫在白线前,愕然地看着一股血泊朝她脚下涌来,没过灰黑的地面,如同一只垂死呼救的手。
事发时她正巧垂着头,没能目睹太多。后知后觉的恐惧,几乎摧毁了她的神智。
警车、救护车呼啸而至,周围的哭喊声如雷贯耳。
白花花的脑海中裂开一条缝,吞噬掉她所有的感官。
世界天旋地转,黑白置换。
她转身狂奔,在狭窄的居民区里四处碰壁,还因发软的双腿而跌倒了三五回。
视野猛地发黑,她撞上一株香樟树。
何夕扒着树干干呕,头晕脑胀,全身抽搐,濒于过呼吸。
太痛了,头真是太痛了。
肺也痛,是快爆炸了那样的痛。
她痛得快要死掉了。
何夕哆哆嗦嗦摸出手机,顶住波涛澎湃的晕眩感,强撑着点进通讯录,想找个人来救救自己。
病急乱投医,所谓救命稻草,抓到哪根算哪根。
“喂,何夕?”
“你在哪儿,时雨,在哪儿……”
“在打工……你怎么了,声音听上去不太对?”
“来接我一下,求求你,咳,来接我……”
“何夕,你在哪里,我现在过去!”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咳咳,我不知道……”
那头近乎丧失理智的哀求,听得时雨心慌意乱。她匆忙和店长请了假,向何夕发出的定位赶去。
她在那附近找了一圈,逢人便问,是否见过她手机照片上的女生,得到的答复均不尽人意。
时雨再打电话回去,却被告知对方已关机。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
时雨苦苦搜寻,总算找到了缩在树下不住打颤的何夕。
她那模样多有狼狈。手脚都擦伤了不说,左脸还红肿得触目惊心,从头到脚,汗如雨下。
“何夕……”时雨在她身前单膝下蹲,揪着心问,“你……你被人打了吗?”
何夕一下点头,一下摇头,神情恍惚不定。
“我先去给你找点冰敷的……”
“别,你别走!”
一只冷得失常的手,慌忙拉住时雨的手腕。
何夕捂着脸,用嘶哑的嗓音恳求:“哪也别去,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可是,你的脸……”
“求你了,别走!”
时雨不忍心把声嘶力竭的她就这么丢下,叹了声气,只得作罢。
她取出口袋里的纸巾,给何夕擦拭受伤的手背。
时雨搞不懂,为什么三十几度的大热天里,会有人的手能冷成这个样子,像在冰窖里冷藏过,生机尽失。
她迫切想得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眼下何夕跟犯了癔症似的,脸色惨白,满眼通红,嗓子都哑了还一个劲儿地呜声,就差把声带撕裂。
时雨问不出口。
何夕有多么无助,她就有多么无力。
许久,许久,这无人问津的一隅归于平静。
何夕虚脱地瘫坐在树旁,四肢发麻,动弹不得。
她红着眼,目光滞缓地挪向时雨。
“……时雨。”
一声呼唤,枯哑而支离破碎。
“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待在穗州了。”
“……去哪儿?”时雨轻柔地问。
“随便哪里。”
有片白夜,覆盖了何夕眼底全部的颜色。
“不是这里就好。”
闻言,时雨思虑了片刻。
“那……”
她至诚地看着何夕的眼睛,像古典文学里,每个年少轻狂,欲比天高的穷小子一样,许下千金一诺。
“跟我私奔吧。”
第22章 21一路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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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真,没有哪个正常人会轻信“私奔”这种异想天开的话。
何夕只恨那刻的自己,精神衰弱,嘴比脑直白。
当一丝隐晦的悔意油然而生,她早已回宿舍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收拾好行李赶来火车站,和时雨碰头后坐上了西行的高铁。
广播提示即将发车,回头的可能性,变为负数。
何夕神色凝滞,仰倒在靠窗的座椅上,将时雨给她买的车票当成折纸,翻来覆去折腾。
时间是最好的创伤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