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症+番外(65)
“……啰嗦,趁我没反悔前,快去。”
“好嘞。”
何夕松懒地靠着椅背,扭头眺望她派去的大使和他人的外交现场。
时雨笑容标致,谈吐有礼,进展十分顺利。
何夕想,如若她也能做到像时雨那般交际自如,爸妈或许就不用替她这个刺球操心将来的生计。
她永远做不到的吧。就像面对解不出来的数学题,无计可施。
她突然觉得上天太不公平,坚韧的旅人一无所有,腐朽的懦夫窃享欢愉。
“喏,我在老板那里美言了几句,帮你借到了最好的琴。”时雨递过吉他,搬来椅子坐上听众席,满心期许。
何夕调着音,简短地说:“谢了。”
她拨了拨弦,曲调未成,先声动人。
何夕:“你想听什么?我允许你点一首。”
时雨掩住唇角,笑意鲜明:“还说跟我没关系呢?”
“一首歌,就当这顿饭的报酬。”何夕光明磊落地说,“确实没别的意思。”
“都行,你会哪首就哪首。”时雨把主动权交还。
“那我随便唱了哦。”
“唱吧。”
琴弦振颤,将音波谱成了一片克莱因蓝的海域。
前奏之后的某个节点,何夕在木吉他的伴音中开嗓。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她抱着琴,微微低首,望向指板上跳跃着变换和弦的五指,唱得投入。
如浪沫般空净湛清的音色,有着令人着迷的魅力。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想她,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她还在开吗?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原版中即兴的法语哼唱,被何夕改编成了日语,非但不违和,甚而别有一番风味。
烛火点映的那对眼瞳,明暗交错,时不时瞥向侧前方,停顿片刻,再生怯地将目光洄游。
右指的步法已罄,尾奏渐落,意犹未尽。
时雨微笑地捧场道:“很好听。”
楼下也响起了鼓掌的声音:“小姑娘不错,再接再厉啊!”
“谢谢!”时雨兴起,跑到栏杆边探出半个身子,向全世界夸耀,“她是我朋友!”
听着旁头的赞美之词,何夕默默捂住了下半张脸。
嘴角翘起的那一丝弧度,要是被这如狼似虎的家伙察觉,她铁定又要吃苦头了。
“何夕,再多来几首好不好?”时雨打开手机要录像,“刚忘记录下来了。”
何夕摆起架子,神态散漫:“唱不动了,累。”
“可我看你只用了三成力啊。”
“因为我总共就三成力。”
她的话特像秋明山的山路,拐的都是极其刁钻的发夹弯。
“但是呢……弹几支民谣赏你,还是可以的。”
时雨笑染眉梢,倾吐道:“辛甚至哉。”
于是,她们一个弹琴奏乐,一个洗耳恭听,优哉游哉浸沐在星夜下的私有浪漫中,忘乎所以。
睡前,由于时雨伤了手的缘故,何夕不得不承包她的洗漱大事。
虽然知道一块儿洗个澡不算什么,但何夕就是对共浴这种事心存芥蒂,一出来就缩进被子里,念经一样地叨叨着“眼睛不能要了”“我不干净了”,差点没把时雨笑昏过去。
“何夕,身材不赖啊,可惜是个平板,噗呼……”
“你还笑!我要自戳双目,以证清白了!”
时雨使坏地压上那团被褥,扒开棉被挑逗烧红了脸的土拨鼠:“我有那么不堪入目么,你是什么纯情小学生呐?”
“住嘴!不要让我想起来——”何夕束手无策地哀嚎。
被文化流氓加无证驾驶老司机给盯上,佛祖也难救。
北洲之旅的终末夜,时雨睡得不太好。
连日的玩乐打乱了规律的生物钟,她一觉乍醒,发现挂钟刚走过十二点半。
隔壁的被窝封着入口,只留了条通气的缝。白光隐隐漏出来,引她去瞧里面那个伏卧的人形。
“何夕,你还不睡在干嘛?”时雨挪开虚挡在中间的枕头,掀开何夕头上的被子。
夜猫子做贼心虚地护住写了一半的信:“喂,别钻我被窝!”
“什么你的我的,不都一个被窝么。”时雨不客气地硬挤过去,挨着何夕趴下,“给谁写信呢,还写到我了?”
何夕没挡严实,那些多次勾描过的方块字分分钟被时雨看了去。
“……偷看别人写信是不道德的。”何夕谴责道。
时雨:“所以我等着你自己坦白啊。”
“……”何夕还想再周旋一下,“我凭什么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