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症+番外(96)

作者:凡芊 阅读记录

出了故障的成像仪,把两张面容的虚影交叠,令何夕愈加难以释怀。

事态演变到斗殴这一步,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骚乱直接惊动了附近的派出所,甚至省去了哪一方报警的步骤。

民警到场的那一刻,一直没有出面表态的黄新鸿也终于来到了大门口。

“住手。”他气势寒冽地开口,帮着镇住骚动。

冷硬的神情,深戾的目色,颠覆了大家心目中的那个温睿形象。

“李先生,如果你们有怨言,有诉求,找我黄某协商就可以了,不必对我的员工拳脚相向。”

银舟众人都像看到了救星般:“黄总……”

“张澄,你开我的车,先送何夕去医院。”

黄新鸿把车钥匙交给助理,从容地调度起下属,各司其职。

“其他人,配合警察同志了解情况,尤其是动过手的。”他扫了眼地面上,被踩得脏乱的横幅,沉声说,“至于各位提出的要求,我想通过正规途径,合理合法地解决。”

黄新鸿望向电视台的新闻车,直勾勾地凝视那黑漆漆的镜筒,毫不示弱地说道。

“我们台面上见。”

一缕暮光攀上窗台,描画入夜前的苍凉景色。

病房外那颗老榕树,肃穆地扎根于废土,陪她魂不守舍。

视觉遭受重创,尚处在自愈的过程中。

何夕半躺在床上,侧目看高糊的夕阳。一粒硕大的赭红色尘埃,像一张涂鸦在毛玻璃上的贴图,表面泛着锯齿状的波痕。

书上说,难过的时候,要看日落。

何夕暗忖道,那她看过这般独特的落日,算不算因祸得福。

轻微脑震荡,多处软组织挫伤和皮下出血,额上缝了七针,眉尾三针,另附一堆虽不致命,但足够折磨人的症状。

二十年来,何夕挨过最毒的打,受过最重的伤,莫过于此。

江蓠的生父动起手来,一点也不留情。这次没伤及脏器,算她命大。

快一整天了,她不敢闭眼。

因为眼中一黑下场,便会反复上演那出血腥骇人的剧目,而看戏的观众们,却在拍手叫好。

脑海中刺耳的蜂鸣,一度被漫天飞舞的辱骂所取代。

“去死吧你!”他说,“和你的鬼话死一块儿去,下辈子别投到老子家里,真特么丢祖宗十八代的脸!”

那个男人,是真的起了杀心。

他把自己当成了江蓠,一件早已贬值的商品,报废后仍想着让他血本无归的“不孝女”。

所以他想让她闭嘴,更想让她……

何夕惶然想到一个字。

横,撇,横钩,点,撇,竖弯钩。笔画拆开,像一具被肢解的尸体,血肉模糊,不堪入目。

“唔……呜哇……”

思绪猛一波动,头就开始激烈地发涨、作痛,接着是犯恶心,干呕和无能地等待后劲消散。

在痊愈前,何夕得经历无数个这样的循环。那痛苦对于极度怕疼的她来说,不亚于凌迟。

“姐、姐姐,你没事吗?妈,你快出来下——”

隔壁床的病友是个摔伤了腿的初中女生,傍晚刚入院。她初次见到何夕发病,吓了一跳,慌忙喊母亲来看看情况。

“欸来了来了……”

一名妇女从卫生间走出,看到何夕抓着床扶手,一副将要呕心的姿态,赶快拿起垃圾桶递上去。

她拍着何夕的背,关心道:“孩子,不舒服的话,我去叫医生来给你看看?”

何夕喘着粗气,摇头婉拒:“谢谢,不用……脑震荡的后遗症,正常的。”

她知道自己呕不出什么,单纯是生理信号在作祟。

“阿姨,您忙您的……不必,不必管我。”

“那……那你要是实在撑不住,就和我说哈。反正我全天陪着女儿,不怎么出去。”

“好,多谢……”

堪堪挺过那煎熬的几分钟,何夕躺回原样,耷着沉重而肿胀的眼皮,乏力地一呼一吸,消磨脑中残存的晕眩感。

幻觉做得太过火了,竟将病床变成了一艘漏水的小舟,扔进怒海狂涛里颠簸,晃得她想把五脏六腑给吐个干净。

那对母女吃起了晚餐。

“小姑娘,你吃过了吗,要不要给你分点去?”女生的妈妈端着餐盒,热切地问她。

何夕谢绝了女人的好意:“不了,谢谢。我现在……不怎么吃得下东西。”

吃了也是反胃,不如饿着舒服。

“你看你精瘦的样子,这一住院,营养跟不上,恐怕要瘦脱相了。”别人家的母亲,见她身边连个陪护的人都没有,不禁奇怪,“孩子,你家里人呢?你进了医院,没人照顾你吗?”

何夕有点胸闷,轻轻咳了声:“我是外地人,在这里上大学,父母都在老家,还……还没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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