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友是邪神(96)
楚涟声称叶梨卿是她的同事,顺路把她捎过来,两个人一会儿就走。这是一个非常拙劣的谎言,父亲或者小张阿姨但凡稍微琢磨一下,都会觉得不对劲。也许是因为他们各怀心事,居然没有觉得女儿在大年三十的上午带来一个女同事有什么不合理。父亲只是有点惊讶,因为叶梨卿看起来非常年轻,不太像已经工作的社会人。
“唔,我看着你有点面善,我们以前可能认识?”楚涟的父亲看着叶梨卿,脸上又显露出他面对客户时会有的那种讨好的笑容。
叶梨卿微笑地点点头:“可能之前见过。”
他又唔了一声,陷入了思索之中。几个人一时冷场,直到楚万佑忽然哇哇大哭起来。
小张阿姨连忙站起身走到卧室里,楚涟也跟了过去,她看到大弟弟楚洛的鬼魂正站在摇篮边,低头看着他弟弟。小张阿姨把弟弟抱起来哄着,弟弟又破涕而笑,指着房间的角落,发出“giegie”的声音。
楚涟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握了握她的手。她回过头,叶梨卿站在她的身旁。叶梨卿用极轻的声音凑在楚涟耳边说:“我跟她说几句话。”
楚涟转身退回客厅,跟父亲大眼瞪小眼。父亲也许是无聊得要命,他点起一根烟,透过烟雾看着楚涟,也可能是在研究楚涟身后墙上挂着的字画。
“那个女孩,好像很眼熟,”他慢吞吞地说,“我以前在哪见过……以前,还住在家属院,跟你妈还没离婚的时候……”
楚涟笑了:“爸,她今年才二十出头,算算年龄,她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呢。肯定是你记错了。”
楚涟的父亲脸上显出恍然大悟与疑惑相交融的奇妙表情:“哦,哦。确实是这么回事。”
不过,他显然还在费力地想着为什么会对叶梨卿感到熟悉,这一定让他想到了千禧年前后的时光。那时他不过30岁,年富力强,是钢铁厂的职工,和楚涟的母亲还没有离婚。他们住在厂区的福利房里,上班下班,一切如此。于是他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小声地问楚涟:“你妈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在某些方面,楚涟从来都不怀疑父亲是个人渣,但又在某些方面,她关于父爱还是有短暂的、片刻的美好回忆,那些片段已经沉淀在记忆深处,当楚涟以为已经将它们全部忘却的时候,又冷不丁地钻了出来。
父母刚离婚的那阵,楚涟母亲也会打听父亲的近况,那时他们都还不到四十岁,询问彼此“最近怎么样”的潜台词是“他还没死啊”;如今他们到了询问“怎么样”的弦外之音往往是“身体怎么样,会不会快死了”。
“她身体挺好的,最近在一家琴行打工,”楚涟说,“老板人挺好,她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父亲又不说话了,很显然他还在缅怀过去,但是他的新老婆和新孩子都在卧室里,他没法给他的旧女儿说太多。不过楚涟并没有因此而瞧不起父亲或是怎样,因为她也在回想那段时光。jsg别人都说要“向前看”,但却无从选择地又陷入无法逃离也无法回去的旧日时光中。
叶梨卿悄无声息地从主卧走了出来,坐在楚涟身边。楚涟看了看时间,上午快十一点了。窗外飘起了雪花,她们可以回叶梨卿的家里煮火锅。虽然楚涟和叶梨卿都不会做饭,但她们可以买到现成的锅底和蘸料。
“爸,我们走了。”楚涟从沙发上站起来。
“啊,你们要走?”父亲急忙起身,“留下来一起吃个午饭吧。”
说得真是容易。父亲家里都是冷锅冷灶,她们留下来恐怕只有吃泡面的份。
“不用,小叶也要回家了,”楚涟挤出一个虚假的微笑,“我也不打扰你了。”
楚涟和叶梨卿并肩走在飘雪的街头,雪花太小,在她们的头发和肩膀上尚未留住,就化成了晶莹的水珠。楚涟莫名想到叶梨卿穿行在飞雪漫天的城市之中的情景,也许那是1942年冬天的斯大林格勒,也许那是更多楚涟未曾参与的,属于叶梨卿的时间。
她没有见过那样的叶梨卿,但她轻而易举就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
叶梨卿的车又被贴了罚单,看来大年三十还是有交警上班的。叶梨卿并没有在意那些罚单,而是站在风雪之中沉思,手搭在门把手上。
“你跟我后妈说了什么?”楚涟问。
叶梨卿像被突然惊醒一般,抬头看着楚涟。
“抱歉,你冻坏了吧?”她温柔地看着楚涟,羊毛围巾托着她的脸,她的脸颊和鼻尖都显出不正常的苍白,“快上车,我们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