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可欣眨了一下眼睛，嘴唇勉强动了动：“我没有力气......”

霍俨安慰她：“应该是药效还没过，你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医生说你现在还很虚弱，等输两组液体，下午应该就好很多了。”

艾可欣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又说了一遍：“我没力气......”

霍俨觉着不对劲，便问：“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输液管的液体均匀缓慢地顺着柔软的管道一点一点流下，柠檬的清新气味从加湿器中喷出，弥散了整个病房，在苦味中撒开一层春天的味道。

艾可欣瞧着霍俨，眼眶发红，委屈巴巴地控诉：

“我快抓不住你了。”

霍俨这才低头，发现艾可欣正在用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拉着她的衣服，用了极大的力气，才用两根手指拉住她的衣襟，指尖发白。

霍俨的心防砰然瓦解，一泓澎湃的洪流冲垮她的壁垒，让她全然沦陷。她什么也不顾了，两手捧握住这只手。

“换我抓你，丫头，换我抓你。”

珍珠如你，星空如你。我愿作一汪最平静的湖，映照珍珠，映照星空，映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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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下了一场惊天动地的雷阵雨，宛如有人用一只巨大的锣鼓在半空敲响，震耳欲聋。惊雷如蜈蚣一般划破天际，刺入乌黑漫漫的长夜。

艾家老宅二楼，主人卧室里，一个身形肥胖的中年男人手足无措地握着手机。

“真的死了吗？”艾宝华的声音颤抖。

“真的。”对面是一个变声处理过的声音。

“讣告一直没出，警方也没动静，要不要等等？”

电话对面的人嘲讽他瞻前顾后的弱小胆量，“你以为，霍俨不公布死讯是为什么？”

艾宝华也不知道：“什么？”

“艾可欣的死是意外，也就是说她没机会立遗嘱。没有遗嘱，你以为，她那50%的股份会怎么处理？”

没有遗嘱，遗产会被合法继承人瓜分。常理来讲，艾可欣的继承人只有法定配偶霍俨，以及，他这个唯一的血亲，艾宝华。但是，这50%的股份属于艾可欣个人名下的婚前财产，如今人一死......

“下周一的股东大会，是你唯一的机会。”

艾宝华有些着急，眼珠子慌乱地转来转去，问了一个之前就想问的问题：

“你是谁？怎么对可欣那么了解？你怎么知道她死了？新闻还——”

“嘟——嘟——嘟——”

回答他的，是一阵机械的忙音。

轰——

雷声频发，震破浮动的苍穹。有时这一记雷还没打下，下一次的闪电又拉开了强光。艾宝华在窗口站了许久。闪烁的白光交错着印出他的脸，双腮发福，下巴浑圆，眼袋耷拉的眼睛闪过阴毒的算计。他来不及推算是谁给他打的电话，更没工夫想艾可欣的后事，他关心的，只有一件——

股东大会，他要正式收回艾可欣的股份，重新成为旭升酒店独占鳌头的董事长。

什么父女，什么血缘，什么人命关天，不过是沾在百元大钞上的灰。

周一，艾可欣坠河的第五天。旭升酒店高层展开了股东大会。大会上，艾宝华以总经理兼任董事长的身份宣布收回艾可欣所有的股份，同时，拨巨款建立子公司，公司负责人为程爱莲——为他艾家生下男丁的功臣。

“艾总，这，小艾董的尸体还没找到，现在就开始分割股份，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何况，酒店的商业圈并不大，您这刚离婚，就给新夫人成立子公司，这传出去，恐怕对公司的声誉有影响。”

艾宝华却志在必得：“当初可欣的股份，也是从我手里转让给她的，原本就是我的。现在她人死了，我把股份收回来，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再说，旭升现在业绩大涨，市值是去年的3倍，成立子公司富富有余，各位就别犹豫了。”

他呷了口茶，眉毛抬起，眼皮耷拉，露出几分狠色：“再说了，我现在是占股最大的总经理，又是兼任董事长，今天开这个会，不会为了征求各位的意见，而是通知各位。明白么？”

除了两个老股东，在场大部分都是今年看旭升行情好新入股的，占股少，话语权轻，便也说不了什么。

于是，艾宝华起身，君临天下般拍了拍西装前襟不存在的灰，拔高声音：

“那我现在宣布，子公司成立项目，正式——”

说话间，会议室的大门突然从外面推开，一道强烈的光刺入室内。

门外，“死于坠河”的艾可欣笔直地伫立着。头发利落地绑在脑后，脖颈挺直，一套竖条纹深色西服，外披无扣及踝长款大衣。强光从背后射来，墨镜将角色的脸遮了一半，却遮不住她从地狱归来周身遍布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