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试图用这桩缘分，从永福的手里留下乐蕴，但很可惜那失败了。不过也无妨，总归最后，无论是用什么手段，乐蕴到底是留在自己身边了。

纯悫已能够咿咿呀呀地说出话来，在床上坐着，怀里抱了最好看的一只娃娃，她似乎也极亲近乐蕴，而乐蕴自然也是喜欢她喜欢极了，睁着一双水眸一动不动地看着。

皇帝上前，抱起纯悫，扭了一把乐蕴的脸颊：“阿乐，她叫雀雀，你还记得吗……”

乐蕴有些痛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茫然地看着皇帝怀里的孩子，喃喃道：“雀雀……雀雀……好小啊……”

皇帝有些失望地想，看来她终究是忘了的事情多，记得的事情少，也不知是什么人什么事，才能叫她记得那么清楚。

皇帝蓦地看向柳崇徽，后者慢慢走到乐蕴身旁，替她将衣裳披好，温声道：“阿蕴，起来坐着吧。”

“嗯……”

而乐蕴也是极听柳崇徽的话的，自己千依百顺哄了乐蕴几个月，都不如柳崇徽的一次出现。那里眼见得乐蕴与纯悫愈发熟稔，连柳崇徽都难得哄乐蕴如此安静地笑，纯悫才刚刚出现，就像夺走了乐蕴的心一般……连皇帝自己也有些讶异了。

任由她们玩闹了一阵子，皇帝见乐蕴渐渐有些倦意，便上前道，“好了。”皇帝将安静注视着纯悫的乐蕴拎了起来，命流云抱走纯悫，道，“今日就到这里，你下次若乖，我再让你见。”

乐蕴依依不舍地看向柳崇徽，目光中饱是哀求的意味，柳崇徽默然看了一眼皇帝，只得安抚道：“你饿了吗？”

乐蕴摇了摇头。

柳崇徽叹了口气：“但小孩子会饿啊，让她回去吃些东西好不好……”

哪料到乐蕴已跳下了床，将案上摆着的糕点果子一齐端了来，揪着柳崇徽的衣裳：“阿棠……”

柳崇徽无奈道：“小孩子不能吃这些。”她起身，一样一样放下那些碟子，“阿蕴，小孩子不能饿的，先让她回去吃东西吧。”

乐蕴终是有些失望地答应了，转过头拿起一只磨合罗娃娃给纯悫抱着，纯悫似乎也极喜欢那娃娃，怎么也要不下来，皇帝见状，只道：“带纯悫回宫吧。”

宫人行了礼，在乐蕴难舍的目光中抱走了纯悫。

皇帝见乐蕴的目光都不曾收回来，不禁上前一把扭回她的下颌，乐蕴露出又惊又怯的目光，将皇帝看得十分受用：“怎么？那么喜欢朕的孩子朕的人，却只不喜欢朕？”

乐蕴抿着唇角，低着头不敢说话。

柳崇徽或觉得有些不妥，欲言又止，皇帝松开乐蕴的下颌，揉了揉她的发：“眼看着天凉了，朕还真的是舍不得将你送进去了。”

————————————————

七月流火，转入八月的秋意，酷热的暑气将散未散，神女园中满院的海棠，似还不知荣枯的定数，依旧洁净而无知地绽放着。

柳崇徽的衣衫，在青与白的风光之间，轻轻掠过。

“皇上当真要将乐蕴送去那里？”

皇帝只轻轻放下脱着花萼的手，凤吐流苏下的眼，凌厉而冷漠：“怎么？你不喜欢？”

“她如今已不是皇上的威胁，为何还要将她囚于重晖楼中？”柳崇徽神色痛惜，“找一间干净院子，让人好生服侍，慢慢将她养回来……”

“将她养得清醒了，再来咬你我一口？”皇帝转过身，冷然注视着柳崇徽，“崇徽，你我相伴相识十数年，怎么到头来，你却会心疼她呢？”

“我……”柳崇徽一时语塞，只讷讷地道，“我只是觉得，她没有做错什么，不该被如此对待。”

“她无错？”皇帝叹息道，“她指使清渠毒杀我的时候，在神女园意图逃窜的时候，这些年拿着我赐给她的东西几次三番欺压到太极宫中时，你还觉得她无错吗？”

柳崇徽神色动摇：“皇上……”

皇帝神色哀恸地走向柳崇徽，握住了柳崇徽在风中渐觉冰冷的手，“崇徽，她如今虽听话，到底是痴痴傻傻的缘故，不记得前尘往事。可一旦她养好了，再记起这些事，你可不要忘了，苏祎还没有死……”

柳崇徽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手上不觉用力：“不会的。”她抬眸，“我不会让乐蕴再与她勾结起来。”

皇帝轻声叹道：“重晖楼修缮得十分雅致，朕把她送进去，让她静静心，也免得外头的人多生事端。”

毕竟，把一个人藏起来的最好方法，就是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

这一点皇帝深信不疑。

“这样也好。”柳崇徽喃喃道，“在里头好好养一养，等过几年，事情渐渐放下了，皇上再把她放出来，再让她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