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她祸国殃民(208)

作者:月照华堂 阅读记录

她如是想,便愈发投入心思到照料乐蕴上去,幸而乐蕴本就是惊厥所致的低热,吃了药睡下,后半夜人就渐渐安稳了。灯火烧到半枯时,罗帐处暗了不少,烛心倦倦摇晃,将柳崇徽落在墙上的身影也映得徘徊,她凝视着昏睡中乐蕴的轮廓,那是长久以来深埋她记忆中却早已渐渐模糊的。

她都有些不大记得清,上一次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是什么时候了。

她一生恪守道理,为人典范,在风雨飘摇的家族与因苦难而变得刻薄的苏完之间支绌,她一生没有违逆过家族的心愿,没有抗拒过苏完的命令,当苏完授意她接近乐蕴时,她虽觉得以这样的手段去戏弄一个人的情感实在无耻,却为了她心中更加重要的感情,而服从了这个命令。她知道乐蕴并不比苏完晚多久,她曾听苏完说过不止一次,只是将乐蕴视作宠臣,不曾有过他想,诸种行事都只是为了安定朝纲。而苏完的恩宠化作摒弃,也是乐蕴咎由自取的结果……

她深信不疑这一切。

如果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假的,那这么多年她的坚守,她的取舍,她的爱与恨不都成了一个笑话吗?不,不,她的荣辱已然不由自己做主,她的尊严落地即逝,她不能接受感情再有任何的脏污。

天亮时,流云过来叫她去睡,才发觉柳崇徽就这么坐到了烛枯,竟是一夜不曾合眼。流云心中悲苦,说不出的辛酸,只低声道:“皇后殿下没事了,柳姑娘也去歇一歇吧。”

谁料柳崇徽神色苍白,两眼下是浓重乌青,怔怔地转过头来,似连魂魄都失了,倒让流云也有些惊诧——她再落魄,也不曾如此憔悴。

流云再仔细一看,乐蕴却是已经醒了过来。

她的脸色几乎白得透明,如同风中即将四散的一缕烟岚,那一刻流云忽然有些惊恐地退却,只因她竟突然在二人身上想到死亡的降临。

柳崇徽已然知道了真相的一角,乐蕴便无法隐瞒,醒来后的乐蕴平静地诉说了一切,在柳崇徽惨白的神色中,她将头转了过去,瞥着窗外的萧萧梧桐,夏日终将逝去,哪怕在更向南的洛阳,也无法阻拦秋日的萧索与冬日的严寒,一如那段记录她悲哀的回忆,无论如何抗拒,终究不能逃避。

她抬起手,抹去柳崇徽眼角的泪,神色沉静地笑了笑:“你知道了,会很伤心,我知道,因为我也曾是这样的伤心,或许更甚。但你还是不要哭了,眼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她叹了口气,缓缓垂下眼眸,“我送你离开吧,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也许我就不会那么讨厌你。”

——————————————————

柳崇徽并没有走,而是自请去了禁宫陪伴苏完,而一院之隔的囚室,却是秦越霖在照顾病中的纯悫。

苏完被囚已近一年,再好的精神也已消磨干净,唯有固执地支撑自己活下去,不愿如此耗费生命。

她有些错愕地看着柳崇徽走来,想要去关怀她,却被柳崇徽冷冷地回避,她心中一寒——只能想到是柳崇徽必然在乐蕴那里知道了什么,然而无论她如何问,柳崇徽都不肯回答。

柳崇徽只是沉默地照料苏完,然后日以继夜地陷入茫然的死寂与沉沉的暮气中。早秋的寒夜,在秋海棠开放的时节,那些如花似叶、岁岁年年的承诺,终究成了空许。

重阳佳节,梨园歌女排唱了一支新曲,清按宫商,唱得十分缠绵。

“辘轳金井梧桐晚,几树惊秋。昼雨新愁,百尺虾须在玉钩。

琼窗春断双蛾皱,回首边头。欲寄鳞游,九曲寒波不泝流。”

晚凉天净月华开,乐蕴起身回宫,独留苏祎静静饮酒。

她褪尽铅华,独自茫然地对着铜镜,梨园的筝声与笙声在远离她的方向依旧无知无辜地清响着,流云默然地走了过来,低声问:“主子,真的不要和万岁说一声吗?”乐蕴微微合上眼眸,握着她的手道:“好妹妹,你知道我的心,我就是死,也不愿她知道这些……”

她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睁开眼,目光坚定而明亮,“宋温说了,最快只要一个月,只要我忍得了,一个月之后我和她之间就能一辈子长久不分开,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隔阂与隐瞒,等再过几年,一切渐渐都好了,我会赦免一些无辜的人,作为史官添加在她记录中的赞颂,然后……我会给你和阿萝都指一个好人家,我也会从宗室过继一个孩子,我会把那个孩子教得很好……我还不到三十岁,日子过起来还那么长,我会过得很好的。”

她的容颜,似乎也在那一刻绽出光辉,如同皎洁的月色与清亮的星辰,“好妹妹,我一定不要再碰那东西。”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