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她祸国殃民(41)
柳崇徽料定如此,只得劝道:“言官御史的话不能较真,还是皇上自己有了定夺就好。”
“定夺……”皇帝想了想,道,“朕打算将乐蕴降为刑部主事,让她去周侦那里避避风头。”
“刑部主事只是个区区六品官……那就是将她连降了十二级。”柳崇徽道,“会不会太刻薄了她些?”
柳崇徽思忖这一回乐蕴叫人捏了这么大一个把柄,受罚已是难免,贬官似乎已是极轻的责罚了。
只是不想降得这样厉害,毕竟乐蕴从十八岁上下就是三品官,当了那么多年的三省大员,骤然被降,只怕心里会不好受。
“刻薄?依律朕都能摘了她的脑袋。”皇帝怒道,“要是光贬官就能了结,朕恨不得直接把她贬到九品去。”
“皇上,东都之事我也在场,有许多内情都可以替她作证,违抗圣旨也实属情有可原。”柳崇徽忍不住道,“还请皇上千万要从轻发落。”
“情有可原?”皇帝忽然冷笑,“崇徽,你别是叫她迷惑了心智。”
柳崇徽一怔,“皇上这是何意……”
皇帝神色嘲弄:“何意?你难道不知,她病了那些日子,永福可是不曾废离一日在她床前守着,殷勤得很。”
这便直接戳到了柳崇徽的痛处。
“永福是什么样的人,多少人想在她那开个口子都难,哪成想有一日,她也能上赶着去伺候旁人。”
“皇上……”柳崇徽嗫喏着唇,“乐蕴,乐蕴不会的。”
“会不会的,只有她自己知道。”皇帝神色冷然,“朕提拔她那日,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永福也好旁人也罢,到了不能留的那一日,朕一个也不会……”
“皇上。”柳崇徽低声道,“臣也在东都,乐蕴她……当时病的很重,不会做出旁的事情。至于永福郡主,对乐蕴也未必就是真心的。乐蕴在这上头一向糊涂,被永福郡主迷惑利用了也未可知。只是……无论是何种缘故,若真有那一日,我自会替皇上处置了她。”
“朕当然信你。”皇帝眼中露出几分笑意,将手搭在柳崇徽的手背,“朕与你一同走到如今了,哪是旁人可堪相比的。待孩子出生了,无论是男是女,我都想你来做她的老师……崇徽,朕信得过的也只有你。”
柳崇徽很缓慢地聚起一抹笑容,也轻轻抚摸了一下皇帝的手背。
“乐蕴被贬官的事情……她自己知道了吗?”
“朕把她叫来骂了一通,已让人将她送回去了。”皇帝道,“知不知道,她也得受着,总归周侦是咱们的人,把她发落到那儿去静静心也好。待将来随便寻个由头复了她的官就是。”
“也只能如此了。”柳崇徽道,“既然乐蕴之事了结,臣也没什么顾虑了。皇上要珍惜御体和……腹中的小皇嗣,别再为旁的事情忧心动怒了。”
“好好好。”皇帝笑道,“一个孩子罢了,还叫你这样操心起来。”
“皇上的孩子,臣自然牵挂着。”
哪怕这个孩子与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皇帝与她的关系甚至不能如皇帝与乐蕴的关系那样成为隐秘却又心照不宣的共识。因为皇帝要顾虑柳崇徽的清白与柳氏一族的美名,这样也是对柳崇徽的一种保护。
毕竟乐蕴与皇帝那层关系,也是乐蕴被人指摘的最重要的缘故。
但柳崇徽却还是会觉得悲哀。
因为哪怕被人指摘,被人冷眼,被人随意的评价与打听,可至少皇帝与乐蕴的一切,都是被人承认的。
自己其实才是见不得光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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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崇徽走了之后,皇帝又命人将奏折送了进来,将近批了一个时辰,才忽然想起乐蕴还在里头。
内室的灯火都燃枯了,皇帝只得自己举着灯进去,亲自点了案上一排灯火,方才将内室照亮。
时已入秋,窗外的芭蕉影在风中簌簌摇动,内室也被秋风灌满了凉意。
皇帝关了窗子,垂眸看着地上的乐蕴,大约是冷的缘故,乐蕴那件官袍到底也没穿上身,只在身上裹着。她的发髻早叫皇帝打散了,一头青丝乱得厉害,贴在额上遮了眉眼,余下的蜿蜒脑后,皆是一副无力之状。
皇帝皱了皱眉,气到这时早也消得一干二净了,上前将那件官服揭了下来,露出被抽碎了的中衣,血迹斑斑实在不堪入目。
皇帝叫了两声,不见她应答,随即又倒了半盖碗的冰凉茶水往她脸上泼。
乐蕴被激得缓缓睁开眼,那茶水合着她的冷汗眼泪齐齐往下流,整个人愈发白得通透,甚至有些吓人了起来……她嘤咛两声,聚起来些神智,却听皇帝道:“既然永福能为你做了这些,大约是真的对你动了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