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书包里抽出一个带扣的笔记本，一把塞到了我手上，我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些人体的素描。她画画的素描本有好几个，我之前都看过，大多是风景和静物的素描练习，但这本比较新，我还没见过，中间有好多空白页。正准备合上还给她的时候，才发现最后一页上还有内容，那是一个少女的裸体素描，人体素描的最下面写着一行小字：toL: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语毕，江一岚闭上眼睛，眉头紧蹙，双唇紧闭，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当时自己看见那幅画时的震惊和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她才哽咽着继续说道：“看到那张画的时候，我懵了，因为任谁看了都知道——那画中人正是我自己啊。再一想到那行字，我的心开始狂跳不止，我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时候，怎么画的我……也许是一起游泳的时候，也许是一起在澡堂洗澡的时候，她观察过我，然后凭回忆画了这张画？我不知道，我已经无法思考，脑子里只剩一团乱麻。”

江一岚微睁开眼，眼里已经一片朦胧。

“然后我就听见她略带自嘲地说:‘你说是不是很讽刺，这张画本来是我准备在你生日的时候要送给你的。我喜欢你，你都没有发现，竟然被那个王八蛋先发现了。他威胁我，说要告诉学校和我爸妈，除非我答应作他的女朋友。我说作女朋友不可能，但可以做一次。不然，如果这件事情被他传出去，我就和他同归于尽，他答应了。你知道我爸妈，他们在机关熬了那么多年，是最在乎脸面的，如果这事儿让他们知道了，他们非要了我的命不可。当然也不能让学校知道，那样你也肯定会无辜受牵连。明年就要高考了，我希望你能如愿考上医学院，实现自己的梦想。’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跑下了楼。”

似乎是不想让沈冉曦看到自己马上喷涌而出的泪水，江一岚轻轻地将身体别过一边，将手掌盖在眼睛上，然后长舒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花了一天的时间，在天台上把整件事情都想通了，但她异常平静地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我竟然找不到任何可以回应她的话。我在天台上站了很久，我恨我自己为什么那么迟钝，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向她表明心迹，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她也喜欢我，这样她也不用独自承受这些。可事已至此，再多的悔恨也于事无补。”

“自那件事之后，她就开始刻意疏远我。高考结束后，她去了北京的美术学院，我去了武汉的医学院，我们也就彻底断了联系。大学毕业后，听同学说她和老公出国定居了，我就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

“你现在还想她吗？”沈冉曦看着江一岚线条流畅、嫩滑光洁的后背，情不自禁地用手轻轻地抚摸着。

“错过就是错过了，不管跟谁在一起，我只希望她能幸福。自从结婚后，与她有关的所有记忆就被我下意识地自动封存了起来。尤其是生了妞妞之后，妞妞就成了我生命的全部。直到那天在医院见到你，你当时看着我的眼神，那样干净、清澈而又深情，尤其是之后你在车上说你也喜欢《昨日重现》那首歌，顿时，我与她有关的所有记忆一下子都翻涌了出来。那种久违的恋爱的悸动让我是又惊喜又惶恐……原来，我从来就没有真正地放下过对这种爱的渴盼，可是又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去单纯的爱一个人，也没有资格去拥有这种爱。”江一岚转过身，重又将头枕在沈冉曦的臂弯，眼角的泪痕清晰可见。

“其实，那天去医院本来没有什么奢望，只想远远的看你一眼，就算是了个心愿。可一见到你，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好像都在提醒我，说，就是这个女人，她就是我想要的人，她就是那种即使她不爱我，我也会想默默守护她，祝她幸福的人。”沈冉曦轻轻地在江一岚额头吻了一下，然后紧紧地搂住了她。

“我是一个懦弱的人……你会介意我的过往吗？”江一岚也紧紧地环抱住沈冉曦，似乎怕稍一松手，眼前人也会离自己而去。

“当然不会，那又不是你的错，当然更不是她的错。当然，我也很想感谢她，曾经一路伴你成长，又那样单纯地爱护过青春年少的你！”沈冉曦想着那个叫高思洁的女孩，想着她和江一岚爱而不能的遗憾，不禁想要更加珍惜眼前人和当下的时光。

“以前不够勇敢，也没有能力去爱护一个人。现在，虽然有时候也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但我真的不想再错过你。”江一岚像受到了某种鼓舞，语气也变得坚定了起来。

“我在这儿，一直都会在。除非，哪天你先厌倦我了，要赶我走，我就只好夹着尾巴走人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