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口水随之往下滴，流了一地，份量可怖。

柳嘉米没说话。兜帽男却开始扯衣服，他手劲也变得很大了，刷拉一声——衣服破碎开来，露出膨胀的身子。想来丧尸病毒察觉到宿主生命迹象即将消失，开始加速过程了。

她仍然没有表情。

柳嘉米举起枪说：“你想当个人去死，还是变成丧尸？”

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点声嘶力竭之后的沙哑，也带着毫无悲悯的询问，像水泥石墙，迎面拦在路上。

许久沉默。兜帽男却抬起头，一头凌乱的长发落了下来。

两人对视。末世的夜晚静悄悄的，只有芝麻的呼吸声。柳嘉米摸了一把她的脑袋，没说话。

他——她拧着嘴唇，慢慢地想说什么。兜帽下的嘴唇动了动，说不出来。

然后好像又过了很久，她说：

“……人。”

人字话音未落，柳嘉米已经一枪爆头，尽力给她最小的痛苦。

她并无悲悯，不觉得自己是在救人，只是在完成事情。柳嘉米等了一会，用手电筒确认完对方没有复生之后，手一下就抽了劲，腿也软了，差点跪下去。

生死搏斗一场，太花费体力了。

她咬着牙靠着芝麻坐下来，用猎刀劈开鞋子，拿出酒精和绷带消毒包裹。酒精一下，她疼得直抽抽，芝麻刚刚一直没说话，现在却用脑袋靠着她，蹭了蹭，又说：“嘉米。”

“我没事。”柳嘉米说，“我得消毒，不然感染就麻烦了。”

她既是说给芝麻听，也是说给自己听。一顿劳累，她现在几乎只想晕过去，可没办法，只能自说自话来激励自己。

而且，天也已经晚了，她必须……必须赶紧回基地。

她对芝麻说：“帮我把猎.枪捡回来，就那个……长长的，有把手的铁棍，在树丛后面。”

芝麻很听话，起身走去，很快找到了猎枪。柳嘉米就在这个时候喝水吃加了糖的面包，稍微吃了一点。虽然她根本吃不下，但也要吃。吃了一点之后，她感觉好些了，才收起猎枪，手肘撑着地，试图站起来。

她继续自言自语：“不行……得赶紧回家，外面太危险了，还有别人就麻烦了。”

芝麻却在她面前弯下腰，拱她：“嘉米。”

这傻狗好像只会说她名字，柳嘉米也无从计较她啥时候知道自己名字的了，刚往她背后一靠，就发现不对。

这狗……不对，这……算了，这芝麻，怎么背后还有一截？

刚刚太黑了，她都没注意看。原来芝麻现在居然不仅有四肢，她看起来像站着，其实是有六肢，背后还有一截狗似的下半身。非要形容的话，有点像传说中的半人马……

完了完了！肯定是她虐待芝麻没给狗吃饱！它进化不完全了！！

芝麻不懂她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温顺地用后背驮起她，就往山下跑。她身上毛倒是很暖和，很柔软，柳嘉米有点失血，脑袋有点晕乎乎，一边搂着芝麻一边想：

唉，不愧是狗啊，减震就是没猫好，有点颠簸……

她晕乎乎地被芝麻驮回小红楼。芝麻钻上二楼，挤进侧卧，让她顺着自己的背坐在床上。没等她说话，芝麻摇身一变，似乎把自己折叠起来一样，变成了一匹大约德牧大小的狗，四肢的，站在床边看她。

这狗用后脚挠挠耳朵根，一脸纯良。

柳嘉米：……

幻觉，一定是幻觉。

芝麻肯定只是长大了一点，过来救她，让她都产生幻觉了，觉得芝麻变成了个进化不完全的数码宝贝。你看，这不还是狗嘛！

她刚这么想完，芝麻又张嘴了，从狗嘴里吐出两个字：“嘉米。”

……

哦，原来不是幻觉啊。

还是个会说话的数码宝贝，好高级啊。

柳嘉米麻木了，决定暂时不想这件事了。就算芝麻是人，那也是芝麻，嗯……而且也不能伤害她。她实在也累了，靠在床头一边脱衣服，一边感觉自己浑身都痛。

可痛又带着困倦和疲乏。她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即使知道这样睡下去很危险，但还是困。

嗯……芝麻会叫的吧？叫了就起来……就好了吧？

她一边脱一边困，刚要就这么瞌睡过去，芝麻又用脑袋拱醒她：“嘉米！”

柳嘉米神志不清地用手推她的脑袋：“嗯嗯嗯起来再给你肉吃，真的……我好累啊……乖别闹，我也饿……”

她实在困得不行了，靠着床头就睡着了。芝麻没办法，在地面上绕了两圈，轻轻咬过被子，给她盖好。

这头黑色的狗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吗——她的神智告诉她，嘉米现在很累，需要休息。但是她又想干什么，只好出了门，把嘉米丢在门口的背篓拖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