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烟雨落京城+番外(130)
余欢抽泣着,奋力将水杯砸在地上,快速拾起玻璃碎片就要往自己手腕上去。
刘斯年眼疾手快捏住余欢手腕,将碎片下了,好生宽慰一番。
“弟妹,别做傻事。”刘斯年扶起余欢,一步一步往胡怀瑾身前去,又在余欢身后小心看着。
这两人,怕是生来带磁铁,一遇见就难免吸到一块,如今这般,余欢可怎么受得了……
自己虽没有永失所爱,可也失去过朋友,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大抵相同。
只是如今,又失去一个了。
余欢低伏在胡怀瑾身上,只颤抖着手,一点一点抚摸过再无血色的面容,一点一点,描摹爱人在世间最后的模样。
余欢想哭,只是哭不出来,像是被人按了静音键,只能抱住胡怀瑾,埋在颈肩,无声的批判自己的无能,无声的放声痛哭。
今夜悄悄,可是再无人溯游而上,为我撑篙。
终于是要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了吗?
终于是不得长相厮守吗?
余欢仿佛明白了胡怀瑾这么多年在顾虑什么,爱之越深,思之越远,她早就做了人生规划,只是进进出出的,举棋不定着,只为能用最稳妥的方式将自己安排进去,两全其美,终得圆满。
当有一人离去,于另一人而言,无非地狱。
无数细碎的记忆从脑海里浮现,余欢怯怯的抬起头,望着胡怀瑾的唇,深深的吻了下去,任凭眼泪滴落在胡怀瑾脸上。
谢谢你曾带我上天堂。
可是你再也不会跟我说不客气了。
当我亲你的时候,也再不会和我互动了。
从此烟雨落京城,不见一人撑伞两人行。
我的长安有雨,可是再也落不到你的江南。
医院人手紧缺,人已渐渐散去,各忙各的去了,偌大的房间里,只留下了余欢和刘斯年。
“刘医生,你……”余欢知道院里忙,人走了也正常,反而对刘斯年的留下表示不解。
“我今夜不值班。”刘斯年坐在床沿,轻轻替余欢顺着气,“你若是有什么要收拾的,可以先回,小瑾这里还有我。”
“我也陪陪她。”
余欢愣了一下,转而像是又有了些精神一样,和刘斯年告别,“那……那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好。”刘斯年点点头,目送余欢离开,黯然失色的看着胡怀瑾出神。
曾经的正脑清心三人组,现如今只剩自己一个了。
余欢匆匆忙忙的回了家,替胡怀瑾寻了妥帖的衣服搭配起来,再带上化妆品,想让胡怀瑾离开的更体面些。
她之前战疫冲上第一线的时候,写的遗书里不是说了吗,想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衣服上,还有她身上的味道。
余欢收拾好,坐在床上,极其认真的叠好剩下的衣服,小心抚摸着,又抱进怀里,仔细嗅着衣服上残存的桂花香。
余欢灵光一闪,想到了被胡怀瑾握断的那只签。
那只签上,究竟写了什么,能让一向沉稳唯物的胡怀瑾如此慌乱避讳?
余欢抱着件衣服,晃晃悠悠走到小屋跟前,做贼心虚的拉开门……
衣服掉在了地上,余欢心里一揪,被眼前的景象惊的说不出话,找签的事也抛诸九霄云外。
同之前误入所见纷乱不同,如今这间小屋整洁有度,还有许多物件似乎是很得胡怀瑾喜欢,竟然还用红绒布盖上。
胡怀瑾明明不爱暖色调,居然还能用正红色绒布盖上。
余欢低头拾起衣服掸了掸,又抱在怀里,有些做贼心虚的揭开了桌子上的绒布。
这是什么?
盒子打开,婚书二字狠狠的刺痛着余欢的眼睛。
婚书……
婚书……
原来胡怀瑾也不是没有准备……
她早就不是木头了……
余欢展开婚书,一字一句仔细读着。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
行楷,但不是胡怀瑾平素飘逸洒脱的风格。
是那日自己亲自点的字样。
是她一字一字练的。
端庄大方,稳重宽和的行楷。
原来那时,她就在准备了。
那其他的,是什么?
绒布被一一揭开,每揭开一块,余欢的心头都会悸动不止。
是……是她的……聘礼?
三书六礼四聘五金……不是她老家的习俗吗?
所以她要带我回老家……
是……
是……
余欢脑子乱作一团,一时间心绪复杂的难以名状,激动、忧伤、痛苦,如藤蔓般千丝百缕的缠绕在一起,熔炼、冷却,浓浓的挽在心头。
她漂泊一世的灵魂,终于等到了合适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