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听肆抿唇起身，慢慢挺直腰身背对他们二人，将地上的时玖挡得严严实实。

急湍的洪流在身后快速奔涌，激浪拍石的声音震耳欲聋，但身后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依旧压下了那震耳巨响，在徐听肆的耳道内细细密布，激得心头躁意四起。

裴舒隔着衣物轻轻按压试探了一番，在触及背后肩胛处时，时玖无力垂落的手臂蓦然一紧，裴舒看向昏迷中的时玖，只见那双修长英眉正无意识的自然收拢。

探出伤处是在身后，裴舒瞄了一眼时玖的领口，不禁松了一口气。

解开衣襟处的系带后，他将时玖卧趴于地。修长的手指搭上时玖的衣领下拉，衣领后常年不见光日的白皙肌肤与麦色的脖颈形成鲜明对比，泾渭分明的肤色刺得裴舒指尖一松，他倏然偏头，衣领落回了原处。

身后突然没了动静，徐听肆拢眉询问道：“怎么了？”

裴舒摇了摇头，须臾后才意识到徐听肆并不能看见他的回答，轻咳一声耳根发热道：“没什么，伤在背后，让她卧趴着脱衣，需要费些工夫。”

听明白裴舒的回答，知晓他非趁人之危的小人，徐听肆烦躁不安的心平静了不少。他低眸担忧道：“她的伤如何？”

裴舒稳住手慢慢扯下衣领，拉至肩胛下后，看着那片瘀血乌紫的肿胀处，伸手轻轻按压道：“应该是重物撞击所致。还好，没伤着骨头，以她的身体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应无大碍。”

徐听肆不禁松了一口气，裴舒偏过头盲扶起时玖想要为她穿好衣物，大抵是挪动间牵动了伤处，时玖闷哼一声，无意识地抬手推了一下裴舒的臂膀。裴舒握着她的力度本就不强，这一推险些脱手，惊得一声低呼。

“怎么了！”

听到身后动静，徐听肆下意识地转身查看，在触及那片雪白刺目的肩背后，匆忙偏头闭目，随后又突然转回头拧眉紧紧盯住了那片肌肤。

偏着头的裴舒正好看清了徐听肆的动作，他看向徐听肆不满道：“看什么呢！”

徐听肆的目光慢慢掠过时玖肩背上的陈旧鞭痕，低头询问道：“她在营中受过鞭伤？”

裴舒愣了一下，转回头看向因搀扶的动作而又多露出来的那片后背，不禁讶异道：“怎么会有这么多鞭痕？”

他抬手触上那些早已形成瘢痕的鞭伤，细密交错的痕迹一直延伸至衣领深处。

裴舒简单检查后，敛眉沉声道：“伤痕时间不一致，不是一次造成的，粗略估计至少有七八年了。”

七八年前，是在孚宁山的时候？

徐听肆心思回转，眉宇间戾气渐重。裴舒拉着衣领犹豫道：“要往下查看么？”

徐听肆应声瞥了一眼，看着那片露着半边新伤陈疤的瘦削肩背，他低下头轻摇道：“我们不该在这种情况下去探知。”

裴舒将衣领拉回，扭着头艰难地替时玖重新整理好衣物，系好前襟的衣带。将人放好休息，裴舒起身轻叹道：“她很少会伤及胸腹，所幸那几次伤得都不重，营中女眷便能解决，所以我也不曾知道她的后背竟有这么多陈伤。”

徐听肆从晋禾那取来披风，蹲到时玖身侧将她扶起揽在怀中，细心的替她擦去面上颈侧的水渍，用披风将她寒凉的身子紧紧包裹。

他转身将人背托而起，裴舒和晋禾一同上前道：“我来吧！”

三人同时转头看向一旁被扣着肩颈，却依旧出声想要帮忙的陈杰。对上徐听肆探究的眼神，陈杰抖了下手无措地缩回道：“我......我就是见这位公子身形单薄，想，想帮一把。”

裴舒蓦地一笑道：“郎君的身形也没坚实多少吧？”

陈杰的脸倏然通红，裴舒盯着他敛了笑道：“郎君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裴舒伸手准备接过时玖，徐听肆背着她偏身躲避道：“不必。”

“她身上有伤，山路崎岖，你若摔着，她也跟着遭罪。”

裴舒再度抬手，徐听肆拧眉错步闪开。裴舒愣了一瞬，随即微诧道：“无方门？”

思忖片刻后，他探究地收回手道：“她怕是不知道王爷有名师相教，身法极好吧？”

徐听肆低头咳喘两声，想起背后的时玖又强行忍住，只暗暗闷咳。

待胸中郁气平缓后，他将背后的时玖往上托了托，替她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侧头满目怜惜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她，闷声低语道：“我不曾骗人，我确实不会武。”

裴舒敲了敲自己的手肘轻笑道：“也是，只是一些灵巧的步法，确实算不得什么。”

他看向小心呵护时玖的徐听肆，抿了抿唇上前带路道：“罢了，换来换去也是折腾她，你来吧。若是后面坚持不住了再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