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视线溜了一圈又看向时玖道：“你教他习武这不是为了帮他追媳妇么，你若是喜欢他，还能帮他不成？”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次以为他喜欢林梁，帮他时我就觉得我好像不太乐意了。”时玖转过身看向裴舒百思不得其解道，“之前撮合他和陈姑娘时，我就没这感觉。”

“书语？”裴舒神情古怪地看向时玖道，“你还撮合过他和书......陈姑娘？”

时玖放下支着下巴地手，身子微微前倾奇怪道：“你今天怎么和陈姑娘这么客气？你不是向来直呼她的名么，怎么突然就这么生疏了？”

裴舒收回闲撑在身后的胳膊，慢慢欠起身避开目光轻咳道：“徒弟怎么说也是个大姑娘，我这个做师父的也该注意一些......咳，说你的事呢，咱继续说。”

时玖狐疑地看了一眼裴舒，叹了口气道：“总之，误会他喜欢林梁后，我就有些怪怪的，觉得心里不大舒服，不像之前看他与陈姑娘，会觉得很般配，想去帮助他。”

“那你最后不还是帮他了么，我看你也教得挺上心的。”

时玖睨了他一眼，抿了下唇躲闪着目光低声道：“不上心。”

“嗯？”

时玖垂着头弹了弹自己的指尖吞吐道：“寨中好些人的功夫都是我教的，后来入了营，我也没少教新人，都是些没什么武学根基的，但从未教得那般慢过。后来我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你说你教他，我就顺着应下了。结果看他练出一身伤，我又不忍心，就又自己带着他了。”

“如果不是你说强身健体有利于改善他的病情，我应该不会再这般带他去尝试锻炼。我大概会劝他，既然志趣不投，那就换一个合适的，强扭的瓜不甜。”

时玖一点一点地说着自己的心声，每说一句，裴舒的眼睫便低垂一分，眸中光亮渐淡。

时玖心情低落地转了转自己交握的手指道：“这件事已经困扰我好些日子了。昨日听他说只是欣赏林梁那样的女子，而非是喜欢林梁，我才意识到，原来他喜欢林梁，我是烦躁不安的。”

“松了一口气后，我又觉得心里非常不好受。我与他、林梁皆是好友。他喜欢林梁，我说着帮忙却又不尽心，甚至最后会感到轻松。”时玖转着的手指倏然一停道，“我对自己感到不耻，倘若他真心喜欢林梁，那我的做法丝毫不配为友。”

一旁的裴舒蓦然一哽，薄唇几掀，最后又一言不发地合了上去。

良久后，他仰头看向天空道：“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只是因为他很特别？”

“什么意思？”

裴舒笑了一下斟酌道：“惠王在你认识的人中应当是独一份的。人似美玉，却又有着令人忍不住怜惜的瑕疵。你有没有仔细想过，你究竟是为了照顾他的瑕，还是真正喜欢他的瑜？爱一个人是要方方面面的喜爱与包容，你能持着这样的心与他度过一生么？”

“当初你说你喜欢徐容璋，便是一昧地追求你眼中完美的那个他。”裴舒看着发愣的时玖认真道，“但你喜欢的是那个只有让你欣赏那面的徐容璋，他诸多面的瑕疵都被你忽视了，而那些瑕疵也是与你永远所不能契合的。所以即使他没有与崔丞相的千金成婚，我也不认为你会与他走到最后。”

“时玖，你现在说你可能喜欢惠王，那你有好好思考过你究竟是为何喜欢他么，你对他了解多少，他身上的瑕瑜，你都能接受么？”

裴舒的话就如深涧中的寒水，将时玖混乱沸腾的脑海镇静。

她低头沉默许久，才低沉出声道：“我感觉不清，这种感觉......我从未有过。”

“你说得对，喜欢不是一时的冲动，也不只是某一方面，某一瞬间的心动。”

时玖倏然搓揉自己的脑袋，随后苦恼地低嚎道：“这颗心它是我的么，为什么我不懂它？”

裴舒闷闷笑出声道：“慢慢懂，不急。”

时玖向来直爽，习惯了有问题就当场解决。如今拖着这么一件摸不透的事，不禁唉声叹气道：“太难懂了！说不喜欢，我觉得不对，说喜欢，我还是觉得不对！”

见时玖纠结烦躁，裴舒的唇角愈发上翘，失落之色却也逐渐铺染眸光。

一直以来，时玖给他的印象就是个性利落，率真直爽。而如今这般被心事困扰叹息的模样，他过去不曾见过。她不再只是印象里那个飒爽无畏的头领，而是更加鲜活明艳的天真少女。

他很喜欢她现在认真思考生活的样子，遗憾的是那个让她多了人间烟火气，可以为自己而活的人，不是他。

裴舒慢慢抚上自己的心口，酸涩抽疼之感并没有因自己的揉按而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