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澜找到当初她寝房的位置，在杂乱的木头和石块中翻看，又寻来一根长木条，将压在上边的大件挑开。

怦怦撞撞的声音很快引来了侍卫的注意，但看到来人是女帝，没人敢轻举妄动。

星澜也没有允许任何人上前，这件事只能由她亲手来做。

哪怕结果是一样的，她的心境却不一样。

她推开一张被烧得变形的案几，看到下边压着一口焦黑的木箱。

找到了！

她疯一样的砸开箱锁，打开箱盖，一眼就看到了她想找的东西。

放在最上面的，《如意娘》的琴谱。

或者说，半阙《如意娘》的琴谱。

她跪坐在地上，一刹那，难过之意像无情的海水，浸泡住她的全身。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这首《如意娘》是前朝一位被皇帝发落为尼的妃子，因为过于思念皇帝，在寺庙里写下的诗。

皇帝读了此诗想起旧人，把妃子接回宫，重修于好，后来此诗被宫里最好的乐师改编成了琴曲。

传闻此曲如落花低泣，百鸟哀鸣，被世人奉为当世神作，只是后来在战乱中遗失。

年少时的星澜听闻了这个故事后，向往皇帝和后妃琴瑟和谐的感情，不止一次跟玉京秋提过，想亲手弹奏出这首《如意娘》。

玉京秋也每次都答应她，会想法子为她把琴谱寻来。

可琴谱已经遗失了数十年，自然也不是几天几月能寻到的，久而久之，星澜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又过了几年，等玉京秋把谱子寻来的时候，星澜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些风月之事上了。

她要念书，要争斗，要夺回她的皇权。

这本辗转千人寻来的《如意娘》也被她塞进了箱子里，如今被大火烧的只剩了下半阙。

星澜小心翼翼的捧起这半阙琴谱，动作轻的怕翻出一丝褶皱。

她当年是多么辜负玉京秋的心意啊。

诚然，她当时念书、习武，每日只睡两个时辰，确实抽不出时间练琴。

可但凡她再珍惜一点，把琴谱放在更妥善一些的地方，如今也不至于叫它被烧的只剩半阙。

星澜将这半阙《如意娘》用布包好，放入怀中，然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她整了整精神，在一行侍卫和宫人的注视下，快步回了现在的宫殿。

“取朕的琴来。”她吩咐值守的宫女。

现在值守的宫女都是亲信中的亲信，知道星澜偷溜出宫了，是霜月在其中顶替，如今看到正主回来，一时不知该怎么收场好。

霜月更是吓得脱了星澜的衣裳，换回自己的。

“陛下，您这是已经忙完了？”她看向星澜身后，“若敏她们呢，还有田大夫，没回来吗？”

“还没。”星澜言简意赅，“不必掩饰了，你回家吧。”

“什么……”霜月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见星澜取过琴，大步走向宫门口，上了早已等候的马车。

“陛下回来……就是取她的琴？”霜月和其他几名宫女面面相觑。

……

星澜罕见的任性了一把，一个人招摇的跑出宫，把烂摊子扔给了其他人，她知道张先和段泓他们会帮她处理善后的。

她一个人坐在马车的车厢里，练起了那半阙《如意娘》。

她已经太久没有摸琴了。

自她登基那年开始，这双手，翻阅了无数的书本典籍，提笔写字，使剑杀敌，却再也没有摸过琴，如今重新练起，除了生疏，她没有任何感觉。

更不提《如意娘》音律复杂，本就不是入门级的琴谱。

马车颠簸，星澜琴谱看不清，琴弦也拨不准，练得非常费劲。一直到她重新回到邻郡的山林小院，才偶有连续的旋律从琴弦上拨出，但此时她的十指已经鲜血淋漓。

“终于到了。”她拒绝了车夫的帮忙，独自把琴搬下车，问向她迎来的若敏，“他醒了么？”

“还没有。”若敏立刻回答，紧张的看着她的十指，“陛下这是怎么了，要琴的话，附近镇里就有卖的啊！”

星澜松了口气，摇头道：“来不及。”

她席地而坐，将手指简单包扎起来，然后继续练琴。

这首《如意娘》，她其实是听过的。

当时玉家被害，她跑去见玉京秋的时候，他就在弹这首曲子。

那时候她自作聪明，主动跑去问，这曲子曲名叫什么，暴露了自己从未翻看过《如意娘》琴谱的事实，让本就和玉京秋不再那般亲密的感情更加疏远。

第532章 遗憾的沟壑

星澜忍着不堪的回忆，仔细回想那时听到的曲调，慢慢摸索。

一般琴谱的上阙和下阙差别不会很大，主要是声调和部分旋律上的不同，但抒发的情感是大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