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疫，山西？莫非卫敬忠晓得殷婉茹是山西按察使的闺女，要利用这位按察使下手助她凌飞雁重新抢过这位置不成。

这是凌飞雁脑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

但很快，她脑中闪过第二个念头。

若论山西，故而可以联想到殷婉茹，但若问这大晖朝除她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第一反应应当都是另一位出身山西之人。

以籍贯作为敬称的，山西云中白云中。

——

白府，子时

住了大半个月，李任行快习惯北京城里的第二座诏狱了。

甚至在这层层叠叠一模一样的迷宫间，竟分辨出了一条赏月最好的巷道。

巧得很，今天他那位好师弟白居岳选来会面的屋子得穿过这条巷道。

李任行愣是为了欣赏初一那一弯银线行得极为缓慢拖拉，惹得他师弟那些脾气不好性子又急的手下忍不下去直接给他架着走了

只是李任行想不通这些手下再急有什么用呢。

就同他半月前劝那小医女似的好言难劝要死鬼，再好的大夫也救不了压根不听医嘱的病患啊。

不过那小医女当日嘴硬得很，近些日子却没瞧见过她的人影说不定真想通了，那倒也算他李任行的功德一件。

李任行一路杂七杂八地想着各种各样的事，不想想某个找死的人。

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李任行都认为自己是一定会为白居岳的死感到庆贺的。

“咳咳。”

可当他真的看见白居岳露出一副将死的病态，李任行感到的是愤怒、怒不可遏。

白居岳苍白到周身只有两处仍有血色。

一处，新鲜的沾染在唇角。

一处更多，白居岳公服的红色，李任行越看越觉得像是由千万人的血所染成，其中包括白居岳自己。

“白高楼你若压根不想见到夏天，又何必胁迫我为你诊治？”

李任行咬牙切齿。

“你就应该被埋在十九年前的死人堆里。”

作者有话要说：

死亡倒计时tik tok~【快找人来砸钟啊】

下章大概会有一段少年时代的回忆吧~

第70章 神医

李任行这辈子干过最后悔的事，大抵就是十九年前把白居岳从死人堆里挖了出来。

那时候李任行刚十六岁，是师门中年纪最轻出师的天才，意气风发只道天下任行。

走到山西时，听说云中陷落的消息，胆子大得很当即就决定要去战场上和敌军抢人命。

然刚出太原府域没多久，李任行便被遍地火光尸横遍野的景象拦住再无法前行。

他手上拿着的地图还是找前两天刚逃进城的难民画的，他所在之地分明应该有一座完好的村庄......

而眼前却只有一片被烧毁的废墟。

李任行拼命想找到一个活人的身影，最后发了疯似的开始挨个挨个翻遍所有还存“人形”的尸体。

不知道是不是哪个军官想要炫耀自己一击毙命的本事，堆了个全是被长枪穿心而亡的死人堆。

李任行便是在这个死人堆里，把白居岳给挖出来的。

白居岳脏腑方位天生与常人相异，竟给他留下了一口气。

这是李任行翻得手都起泡了找着的第一个能出气的。

哪怕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他也发誓一定得把这人给救回来。

当李任行看着白居岳睁眼的那一天激动得差点眼泪没掉下来。

不过面对一个大抵比自己少两三岁的少年，流泪实在太没面子，李任行赶紧把头一仰，口中道：

“喂，小子，你的命是我救的，还不快多谢神医！”

白居岳刚刚苏醒，伤又在肺腑，李任行压根都没指望他能说出话来，更不用提向自己道谢。

只是想随口说句有气势的镇镇场子，让少年得以忽视掉自己一霎的失态。

却不料还真听到了一个气若游丝却吐字莫名清晰的回应：

“我本无欲求生，反倒你身为医者治病救人乃应尽之责，为何我要向你道谢？”

......李任行的热泪盈眶一霎给气回去了。

只不过马上，少年剧烈咳嗽起来，胸前的伤口俨然也因此渗出了大片血迹，急得李任行......

李任行发誓自己真得不是一个爱哭鬼，但当时的情况真得很危急，急得他喊出声：

“我好不容易把你给救起来的，你可不能又死了啊！”

隔了好一会儿，待少年的咳嗽声终于止息可以说出话来时，少年又说：

“我不会死，人生于世上又非循自己所愿。”

眼中空空荡荡，好像真的没有任何欲望。

不想活又不会死，对于一个大夫来说，治这种病患除了给自己找气受，委实难以获得什么别的成就感。

好在白居岳虽从十三岁起大多数时候都是这副讨厌模样，但自从他证明他远比天才更加天才地迅速领悟医术后，几乎没让别人看过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