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治不了,也得治(86)
“都听到了?”皇帝问。
“听到了。”太子应道。
皇帝点点头。
他怔怔看着桌上两份奏表。
九五之尊满怀心事的叹了一声,“别怪朕不处置他。”
“等朕百年后,你登基,坐到这个位置,若是没有叔侄帮衬,孤身一人该当如何?”
太子立刻起身要跪。
皇上却扶在他肩膀上,将人按住了。
手下的肩膀健硕有力,马背上打下来的皇帝突然有些感慨。
他收回手,鼻音非常浓重的喊了他一声:“琛儿……”
太子从记事起,皇帝便没有如此叫过他。
未立东宫之前称李琛,册立太子之后,便只叫太子。
这称呼久未捡起,十分陌生。
太子一时未敢应答。
皇帝伸出手,先是拍了拍他的胳膊,认真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脸庞。
最后,攥了攥他的手。
太子差点僵住了,只觉得浑身像是没油的机器,微微一动“咯吱”作响。
“父皇老了。”
皇帝叹了一声。
唇角微微向下垂着,几日间仿佛老去十岁,一副垂暮老人的无力感。
太子垂着头,看着他微白发丝,铁石心肠叫火融化了,“不会。”
“父皇还未过六十六大寿,还是壮年。”
皇帝摇摇头。
不知想到什么,又笑了笑。
太子突然道:“虽然父皇呵斥皇叔,也勒令他反省,可儿臣心里还是不大放心。”
“莫急,莫急。”
皇帝笑容里头难得带着些温情。
他身体微微前倾,问道:
“之前问你,南下时间一再拖延,今日又半途而返,可还有别的事吗?”
太子不答。
半晌,点了一下头。
皇帝也点了点头,也不问他原因,而是随意问道:“宋太医如何了?”
“……伤的挺重,短时间内,怕是不能拿东西了。”
“还有一事,”太子低着头,对着皇帝捧手请了个旨,“儿臣南下,想……带着宋太医去。”
皇帝看着他。
“带个随侍太医还要来请旨,太医院的院判做什么吃的?”
太子道:“院判脸被打烂了,太医院此时空空,学徒们都如惊弓之鸟一般,几日不曾入宫了。”
他还在想着找荔王的茬。
这下连皇帝都无话可说了。
“那依你看,淑嫔这事还查吗?”皇帝问。
“该查,”太子道:“儿臣已经命大理寺卿接手此案,想必很快会有眉目。”
皇帝想了想这号人,又看了看手底下的第二份奏表。
上头言辞犀利,句句有凭有据直指荔王罪状,丝毫不俱他皇亲国戚的身份,正是大理寺卿所写。
堪用,他同意的点了点头。
随侍太医一事,没有提,算是默认了。
太子犹豫了一下,“若是荔王趁儿臣不在,对您不利,那该如何?”
皇帝想了想,摇了一下头,“不会,朕心里有数。”
太子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因此不能体会这种兄弟手足的情义。
因此无话可说。
皇帝再次提起宋春景:“他也是嫌疑人之一,就这么叫你带走了,别人不知会如何说。”
太子神思飘忽一下。
心中七上八下像吊着只奶猫不停的喵喵叫,心里被搔的又痒又疼。
不知道宋春景现在醒了没有。
平日就怕冷怕热的娇气孱弱模样,此次受伤该怎么熬?
十指连心,该是多么要命的疼法?
“儿臣相信他,”太子信口道:“就像您相信皇叔一样,儿臣心里有数。”
皇帝心中“噢”了一声,明白了。
他当年结拜兄弟无数,全是一起上战场的过命交情。
设身处地一想,理解的点了一下头。
“你执意要带他,”皇帝松了口:“带就带吧,回头记得吩咐人去太医院记档。”
“是,谢父皇。”太子道。
如此,皇帝给太子一个面子,太子也给皇帝一个面子。
两两交换,算是暂时搁下不提。
言及此,他心中飘忽不定,想走人。
皇帝瞧他心不在焉的模样,交代道:“不管你有什么要紧事,今日务必启程南下,不可再继续拖延!”
“是。”
太子收回神思,起身告退。
最后,皇帝终于没忍住好奇心,问道:“你究竟,得了什么病?”
太子:“……”
“非要三天五日的找太医?”皇帝似乎非常疑惑,又不好明问。
太子这个时候才显出一点不同平常来。
羞、恼,似乎还有些腼腆。
他恳求道:“……父皇就,别问了吧。”
这番情景难得一见,更别提出现在此刻的太子身上了。
皇帝在内心咯噔一声。
心道:完了,真的是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