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衣披雪(2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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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荧荧,暖风拂动毡帐,危怀风站在行军舆图前,听顾文安分析后面的行军路线。
王玠坐在一侧圈椅上,秀容淡然,被风吹扬的发丝擦过鼻梁,清澈黑眸里映着前方屏风一样大的舆图,若有所思。
“郢州已礼让给庆王,无论如何,雍州不能再让。贺鸣山经此一役后,元气大伤,少说也要歇上三五个月,借此时机,我们可一鼓作气,往北进军,同时再传信严大将军,从川西渠州出发,拿下信州,如此一来,西南、西北两大片疆域,皆在我等掌控之中,攻取盛京,指日可待!”顾文安指着舆图上的城池,语气铿锵有力,已然势在必得。
危怀风侧首:“殿下以为如何?”
王玠目光往舆图西侧移动,落在一国界交接处,倏而道:“西陵城眼下是何境况?”
危怀风不及答,顾文安笑道:“樊大将军守着呢,一年养下来,兵马已有十五万,都是土生土长的西陵儿郎,外能御敌,内可平患,不会吃亏的。”
王玠点头,道:“攻吧。”
顾文安又看危怀风,后者眼神犀利,伸手在雍州西南侧某处一点:“先拿绥城,再围雍州。”
“是!”顾文安应下,眼珠滴溜一转后,紧接着问,“何日出征?”
王玠坐在圈椅上,撇开眼,有意不与危怀风对视。危怀风心一动,知晓两人是在这儿等着呢,合着是看他回来同岑雪团聚,又被众人在庆功宴上起哄,贪恋温柔乡了?
危怀风道:“三日后。”
顾文安眼里闪过意外兼满意的神色,侧目看王玠。危怀风懒得再看他俩“心领神会”,瞄一眼帐外,估摸着岑雪该起了,便道:“散了?”
王玠点头。
危怀风再无二话,头一掉,走出毡帐。
顾文安捻着美须,啧啧有声:“身陷爱河的儿郎,就是不一样啊。”
“有何不一样?”王玠饶有兴味。
“生龙活虎,神采奕奕。”顾文安笑眼瞟过来,“总之,妙不可言,以后殿下亲身经历,便自知晓了。”
“我看他一直都挺龙精虎猛的。”王玠坦言,巧妙地避开后一句。
顾文安没留神,“啧”一声,大谈起危怀风失恋时的情形:“那不一样,殿下忘了求娶没成的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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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外,天湛云白,春山绵延于眼界,满林杏花飘飞,纷然落英盘旋周身,岑雪伸手接下一瓣雪白。
危怀风手握缰绳,环抱着她,见状笑一笑,想起先前藏在信封里的那一朵梨花。
“后面可是要攻雍州?”岑雪率先出声。
“嗯。”危怀风策马走进杏林里,“三日后启程。”
岑雪没接话。
危怀风道:“跟我一起,还是先去郢州?”
“想跟你一起。”岑雪坦诚道,“但是要先去一趟郢州。”
危怀风笑,柔声道:“郢州暂无战事,你先陪伯父,不用来我那儿。若是想我,便给我写信,想一次,写一封。”
岑雪失笑:“前线战事繁忙,你来得及看?”
“来得及,”危怀风忽带点痞气,“还能背呢。”
说着,也不等岑雪吱声,径自背起来:“有风西来,万物皆卿。天地鸣颤,不及吾思卿之心音……”
“你够了!”岑雪被他弄得发臊,哪有情郎像他这样,故意背诵女儿家写下的情书的?
危怀风笑声爽朗,回荡在春风盘旋的杏花林里,笑完以后,低头道:“拿下雍州后,我们成亲,可否?”
岑雪颊潮耳热,不肯应他。
危怀风唤:“小雪团?”
岑雪仍然不应。
危怀风使坏:“天地鸣颤,不及小雪团思我之心音,我必聆之,不忘……”
“你住口!”岑雪羞极。
“可否?”危怀风拽着上一个问题。
“可!”声音娇愤。
危怀风如愿,朗笑出声,策马奔驰,看尽暮春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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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州告破后,岑元柏进城与贺鸣山会合,整顿军务,休养生息。庆王发兵二十万人北伐,攻至郢州,已所剩无几,贺鸣山整日里愁眉锁眼,思及王懋之死,更是寝食难安。
岑元柏劝慰道:“王爷既然还没有派发调令,将军便仍是三军主帅,当务之急,乃是招兵买马,恢复元气,尽快重整旗鼓,唉声叹气,何济于事?”
贺鸣山愁云满面,满腹苦水岂是一时半刻能倾泻干净的,撑着桌案,道:“没个三五月,难以集齐兵马,依大人看,危怀风可会待我?”
“不会。”岑元柏斩钉截铁,“他会先行攻打雍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