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衣披雪(362)
是谁,会是谁?
云桑惊疑难定,想起外出的徐正则,心知他凶多吉少,冲出房外,不及开门,院墙那头闪进来一抹矫健身影。
云桑撤步,与来人交手,认出竟是危怀风身边的一名扈从。
金鳞出招擒拿,云桑反击,两人扭打间,院门“轰”一声被人从外推开,一名身着蓝布裙,头戴银饰的老妇走进来,手里拄着拐杖,另一只手虚拢,不知握着什么。
云桑震惊:“阿娅奶奶?!”
阿娅大步往前,扬手一洒,漫天硫黄飘落,潜伏在各处的青蛇如避猛虎,躲入土洞。
金鳞一招制敌,押住云桑。
第134章 反杀 (二)
徐正则今日原本是要前往王府为庆王“复诊”的, 在门外收到那封信后,略加思索,决定还是赴约一次。
城楼各处都在搜捕岑家人, 岑雪能混进城里来, 应该费了很大一番功夫。徐正则按照约定的时间前往聚茗轩, 进楼时, 抬头往楼上望了一眼, 想起上一次走进这里也是为见岑雪, 那时她受困于联姻一事, 他前来宽慰,有意劝她借助危怀风的力量离开这是非之地。如今,她本该走了,偏偏又再一次陷回这滩泥水里来。
雅间在二楼, 仍是尽头靠窗的那一间,徐正则走进去,不出意外地看见案前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女扮男装的岑雪,另一个自然是危怀风。
数月不见,两人并肩坐在一起, 似乎更亲密,也更默契了。那是种外人一眼便可窥见的般配, 像是拆不散的正缘,徐正则忽然间竟有些羡慕。
坐下后,两厢一时无话,对面没开口, 徐正则也无意做率先打破沉默的人。最后,是岑雪先有了反应, 她手掌在桌案上摊开,放下一样泛着淡紫色光泽的什物,底下坠着流苏,是一枚用紫色珍珠做成的香囊吊坠。
“师兄,你还记得这颗珍珠吗?”
徐正则看在眼里,一些相关的画面像冰层破开裂痕,从那些缝隙里挣扎而出。那一年,岑元柏从南海回来,送给他二人一人一颗珍贵的紫色珍珠,那是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珍珠还有这样奇异的颜色。她欣喜不已,让春草做成香囊吊坠,日日佩戴在腰间,自个戴不够,隔了两日,又来诓他佩戴。
他无论如何都不肯,以沉默来对抗她的撒娇与抱怨。那大概是他们相伴以来的第一次分歧。以前,他从来都是扮演着温柔的兄长身份,对她百依百顺,事必躬亲。
那是唯一一次,他没有妥协。
“为何你当年始终不肯佩戴在身上,我如今知道了。”
岑雪黯然开口,清澈的眼里蒙着霾,太多复杂的情感挣扎在其间。徐正则内心反而松了口气,像是临刑的囚犯省掉了被拷打的环节,他淡淡笑一笑,道:“既然知道,又何必再回来?岑家人我已放出江州,唯独他,我不能罢休。就算你回来,也劝不了我。”
“为什么?!”岑雪的眼睛被泪染成红色。
徐正则被刺痛,隐忍道:“若是当年徐家之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罢休吗?”
“爹爹不可能谋害徐伯伯!”
“他不杀伯仁,可是伯仁因他而死。”
岑雪一震。
徐正则目光发直,目眦被泪洇着,也慢慢泛起红。
那一年开春,姑苏城里的桃花开得特别好,寒山寺底下泊着画舫,游春的人群一拨接着一拨。
徐映白满心激动,往盛京城里的岑家写了一封厚厚的邀请信,总算在暮春以前,盼来风尘仆仆的岑元柏。
那天,徐映白领着母亲与他一起前往码头接人,杏花烟雨里,一艘船从碧波上飘来,船头站着的人一袭雪白色银丝边圆领锦袍,衣袂飞扬,身姿似摹在水天相接处的一抹流云,不惊烟尘,风神潇洒。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被父亲整日挂在嘴边思慕的友人,与他平日所夸赞的一样,风清骨秀,令人在一晃神里想起话本里描述的谪仙人。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俊美的人物,夺目的外形背后,比父亲更多一种超然世俗的泰然自若。他多次在背后偷窥,被他发现,回以温润一笑,伸手来揉他的头。
“正则模样像你,但你没那么聒噪。”
徐映白是泼辣人,说起话来像打锣,听完这评价,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能模样像我,可见日后是个美男子,很不错啦!”
他性情像母亲,皮薄,一下闹了个大红脸。岑元柏忍俊不禁,在他绯红的肉脸上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