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衣披雪(401)
危怀风亦震惊于刚才那破锣一样的嗓音:“……”
角天安抚:“没事,我听他们说,头两天那嗓子是这样的,有些比少爷的更难听,公鸭听了都要摇头。少爷跟他们比,仍算是百灵鸟!”
危怀风闭眼:“……”
角天看他依然很沉痛,识趣地退开两步,放下食盒,一层层取出膳食,最后一样是刚熬出来的汤药。他在桌案前一一摆好,抬头看危怀风。
危怀风一个劲冲他摆手,要他赶紧走,待人离开后,方从床上起来,坐在桌前用膳、服药。
大抵是烧得太久,病症开始发作,这一餐饭菜味同嚼蜡,危怀风根本不能吃出味道。喝完药后,危怀风收拾碗筷,提起食盒走至毡帐前,伸手拍一拍,候在外面的人影立刻一动,想要进来。
“就在帐外,别进来。”危怀风声嘶气弱。
角天收住脚步。
危怀风从毡帐缝隙里把适合送出去,接着问:“可有派人回驿馆报平安?”
角天拿走食盒,手一抖,心虚道:“忘……忘了。”
危怀风心急火燎,皱眉道:“立刻派人赶往驿馆报信,就说我一切无恙,绝对不可向少夫人提起我患病的事。否则,军法惩治!”
角天连声应下,心知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赶紧去办。
危怀风坐回床上,气虚体弱,撑着膝盖平复了一会儿,和衣躺下。上次在夜郎感染疟疾,他也有头昏发热的症状,可是决然没有虚成眼前这样子,走两步便大喘气,五感衰弱,说起话来气若游丝。
外面天色已黑,他是昨日傍晚发热昏厥的,岑雪那边等了一天一夜没有消息,也不知该急成什么样了。危怀风一想起来便焦心,念及自己感染瘟疫是真,更有些茫然无措。相较疫病本身带来的恐惧,他更害怕被岑雪知晓这件事的后果。
走前,他一再向她承诺,他是夜郎王族后人,又有感染过疟疾的经历,这次肯定不会有事。可是这才几天?他们大婚又才几天?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向岑雪负责?往后余生,岑雪又该如何度过?
不,不。不能再这样想下去,他不能抛下她,他这次也必须挺住,必须平安地回到她身边。
危怀风平复心神,盖着被褥开始休息,想要养精蓄锐,帐外忽又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有脚步声,有说话声,一人的声音急切焦虑,竟像是岑雪。
危怀风大惊,跳下床来,刚走至毡帐前,外面传来角天的阻挠声:“少夫人,您真的不能再往里面走了!少爷先前刚把我撵出来,您要进去,他肯定要大发雷霆的!”
岑雪驻足,眼圈蓄满泪水,夜风吹着她蒙在口鼻前的面巾,吹落她噙不住的眼泪。角天的泪也跟着下来,痛心道:“少夫人,军所里疫疾严重,感染者已是十有一二,少爷刚被确诊,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您,若是知道您闯进这儿来,心都要急得烧起来,岂有余力养病?角天求求您,先回城吧。少爷有我照顾,您放心,就算是不要这条性命,我也势必让少爷康复!”
岑雪泪落更甚,别开脸拭泪,道:“好,我可以不见他,但我必须要跟他说话。说完我便走。”
角天点头,大步往大帐赶,伸手揭毡帐。
“我在这儿。”危怀风低低出声,阻止他闯进来。
“少爷?对不住,我派人报信时晚了一步,少夫人她已经……”
“我听见了。”危怀风声音疲惫沙哑,竟没骂角天,也不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知道骂也无用了,干脆放弃。他交代:“让外面那些侍卫撤了,尽量都离她远些。一会儿你也走。她若有话与我说,来毡帐旁便是。”
角天知道他是在想尽一切办法保障岑雪的安全,应声照做,遣散帐外的侍卫,隔着一丈远的距离请岑雪去毡帐前。
大帐外是一片空地,冬草稀疏,石块嶙峋,旌旗翻涌在夜色里,猎猎震耳。岑雪走至大帐前,看见毡帐上映出的轮廓,一眼认出是危怀风,鼻头发酸,泪珠滚落。
“为何不听话?”
那头倏地出声,嗓音沙哑至极,犹如被雷劈了喉咙。岑雪一时怔住,以为认错人:“怀风哥哥?”
“……”危怀风默然良久,分辨道,“是我。”
岑雪这一次从语气里判断出来是他,震惊焦虑:“声音怎生变成这样了?!”
危怀风心情复杂,应道:“类似风寒,哑了喉咙而已,康复以后便好了。”
岑雪听着那声音,心似被刀磨:“那别的地方呢?头痛吗?发热严重不?有没有胸闷气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