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衣披雪(48)
众人大震,慌忙撤退,裴大磊怒吼道:“跑什么?!给我杀了他!”
“老大!是危怀风啊!”手下人慌不择路,差点摔倒在裴大磊的轮椅前。
裴大磊火冒三丈,恨自己被废,不能率先垂范,痛声喝道:“不许跑!没看见他只是一个人吗?!杀了他!杀他以后,我裴家寨的一半家产尽归尔等所有!”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裴大磊豪言放出,原本溃散的众人顿足,齐刷刷看向孤身一人的危怀风。不看还好,这一看,危怀风满脸是血,一身狠戾,俨然一匹杀红了眼的恶狼,岂是他们这帮人能够招架的?
霎时间,气氛僵凝,人群里无一人敢往前动。
危怀风摸着脖颈扭了扭,讥讽道:“裴寨主的威望大不如前啊。”
“你……”裴大磊气得呕心。
“一条丧门犬,有什么资格来我家老大跟前乱吠?!”护卫在裴大磊身旁的三个壮汉看不下去,叱骂一声后,抽出砍刀杀向危怀风。
危怀风斜肩闪避,身体像一片被疾风卷裹的叶子,扑扑簌簌抖动几下后,突然疾转似电,眨眼间,一大片血雾喷溅在夜色里,危怀风收刀抬眼,眼底猩红。
“鬼……鬼啊!”众人魂飞魄散,往外奔逃。
危怀风的狠辣早已传遍四方八寨,眼下这杀疯了的模样,更是叫人胆寒。负责推轮椅的那人快速说道:“老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不是跟危怀风纠缠的时候!”
“区区一个危怀风,竟然把你们吓成这副怂样,我养你们来有何用?!废物!全是废物!”裴大磊怒吼不止,唯一能动的脸庞上五官扭曲,几近狰狞。
那人见裴大磊铁了心不肯走,心一狠后,扔开轮椅掉头上马。
危怀风走上来,停在被抛弃的裴大磊身前,感慨:“裴寨主众叛亲离,令人唏嘘。”
“危怀风,别以为你杀了我,你就算是赢了!”裴大磊竟不恐惧,森冷狞笑,“你危家寨,早晚要为我陪葬!”
“哦,派人去攻我危家寨了?”危怀风耷眼看下来,语调凉薄,“裴家寨那点人马,够用吗?”
裴大磊瞪视着危怀风,“嗤”一声后,仰起脸庞,放声长笑。
危怀风从裴大磊阴毒的笑声里听出一丝诡异,眉头微拢,猛然想到什么,少顷后,他手起刀落,回荡在夜色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危怀风割下裴大磊一截衣袍,包裹人头,转身离开。
※
破庙后,一人一马安静地等候在暗处。
危怀风回来时,仍是孤身一人,乍看起来和走前并无两样,然而周身气质迥异。
岑雪知道,那是杀人前和杀人后的区别。
破庙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她全都听见了。裴家寨人喊着“有鬼”的声音,众人慌乱奔逃的声音,以及裴大磊被利刃切断的森冷笑声……一声不差,全都落在了她耳里。
岑雪想,杀人该是一件令人惊悚的事,杀过人的人,更应该是令人恐惧的。
可是危怀风身上并没有那种令她悚然的恐惧。
夜色昏黑,危怀风一步步走来,人极高,眉骨底下落着阴影,脸庞有些脏,衬得那双眼睛更亮。他没往她看,目光像入鞘的刀一样收着,待走至马前,往马背挂上一包裹后,便翻身上马。
岑雪仰着头看他,他脸庞上的脏污果然是血,喷溅状的血珠落在他俊美的脸上,令他看起来多了种诡异的冶丽。
岑雪没多想,捏起袖口为他擦拭。
危怀风本来要俯低去握缰绳,身体一下僵住。
岑雪专心为他擦拭着脸上的血污,指尖不经意划过他鼻梁,后知后觉二人鼻息相触,才倏然回神,目光颤动。
危怀风垂眸,他的睫毛黢黑浓密,垂下来时,在眼睑处投落两片薄薄的扇影,像栖息在岑雪指尖的枯叶蝶。
二人目光对上,他忽然一笑,眼底又焕发出那种明亮的神采。
岑雪赧然:“笑什么?”
“没什么。”危怀风笑声喑哑,凝视着她。
岑雪闪开眸光,接着为他擦净脸颊底下的血迹,擦完后,转回身,故作镇定问:“裴大磊派人攻了危家寨?”
“嗯。”
“那赶快回去吧。”
危怀风不应声,双臂从肩后环过来,岑雪几乎是惯性地往后靠,陷入他臂弯里。
※
回危家寨时,危怀风走的是一条岑雪从没来过的路。
岑雪想起当初来危家寨时,危怀风回寨的时候并没有经过岗楼大门,料想寨里另有入口,想来便是这一条。
裴大磊先前在破庙前说,要危家寨给他陪葬,那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藏着后手。岑雪若没猜错的话,掳走自己应该只是裴大磊、何建计划里的一环,他们真正要算计的是危家寨,借自己支开危怀风,是为“调虎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