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当铺(342)
她将果子全都递给他。
他重新坐下,一边啃着清甜的果子一边使唤她,“名字挺丑的笨丫头,刚发现墙角有一堆干柴,你看看周围有没有火石,有的话……”话顿在嘴边,琢磨一会又道:“发现火石,你知道接下来该干嘛么?”
“知道啊,当然是生火啊。”
“生火做什么?”
“将衣服烤干,还能取暖啊。”
他长长哦了一声,“傻的还可以。”
她知道他是在取笑她,撅了撅嘴后开始四处找火石。
果真,柴堆旁发现了火石,她将火点燃,洞内升起暖意。他卸下一身盔甲,又脱掉中衫,“喂,你过来。”
只顾着添柴薪的阿弃听到呼喊,蓦地转身一望,啊的一声叫起来。她边退后边哆嗦,“你……你要干嘛。”
“吼什么吼,没见过男人脱衣服么。快点过来为我敷药。”他不耐烦道。
她见对方从内衫中掏出一盒伤药,才怯怯靠近几分,接过他递来的盛了药膏的小罐子,一个劲发抖。
“抖什么抖,快来帮忙上药。”他已将内衫除去,背部好大一片划痕,犹带着血迹。
阿弃满脸羞红,眼睛移到别处,“你……你怎么知道我在发抖,你……你看得见?”
“你这个笨蛋,我要看得见还闭着眼睛干嘛,睁着眼睛的可能是明眼瞎,闭着眼睛的一定是瞎子,懂了么?”
阿弃煞有其事点点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对方上药。
微凉微颤的手指划过他的后背,怕是弄疼他似得,相当轻柔,他心头爬上一股燥热。
“你占了我便宜,要不要负责。”他问。
“没有没有。”阿弃将空了的空药罐放到地上,“我是闭着一只眼睛为你上药的,只能说不是十分占你便宜,或者说只占了你一半便宜。”
他嘴角抽了抽,再抽了抽,“你……还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对方墨迹半天好不容易为他上好了药,他系好内衫衣带,正襟危坐道:“你长得怎样?”
“啊?”
“我是问你长得好看么,你都看了我的身子,当然要负责,若是长得不算太丑就给我当媳妇儿吧。”
她听了,瞪大眼睛瞅着他。
见她久久不吭声,他叹了口气,“算了,本来也没抱希望,名字那么难听的人,长得肯定特别丑。”
阿弃暗暗摸了摸自己灰不溜秋的脸蛋,“我不丑。”
“哦?过来让我摸摸,难不成还是美人。”
面对他胡乱晃悠在眼前的大手,她往后缩缩,“婆婆说我是个很美的姑娘。”
“看来那个婆婆很善良,怕你想不开骗了你。”他讥讽一笑。
她又摸着脸蛋,默不作声了。
他靠在墙洞上睡不着,便又使唤她,“丑丫头,离我近点,给我唱首歌。”
她慢悠悠凑过去,张口唱起来,“阿哥你呀说喜欢我,最爱咬我耳朵,打只山猪送给我,明年下一窝。阿姐说你骗我,你就是个花心大萝卜……”
“……停,你唱得什么乱七八糟的,换一个。”
她小声嘀咕,“我听府院里的姑娘都这么唱的。”眼珠子一晃,“要不我给你唱一首谁也没听过的歌吧。”
“自创的?”
“啊,不是。”
他喉结动了动,忍着没说话。
她分析着对方面上神色,看起来比较安全,就小声唱起来:
星星睡着,月儿悄悄,云儿追着树梢闹;虫儿醒着,鸟儿鸣叫,风儿偎着杜鹃笑;小小的山坡,暖暖的草帽,你轻轻唱着,捉个天荒,陪我到老……
她的嗓音本就清软,悠悠响在寂静山洞,伴着清脆的雨滴声以及柴薪偶尔发出的哔啵声,空灵而温暖。
“谁教你的。”他满意一笑,问道。
“没人教我,我也不知为什么会唱这首歌。”
他闭着眼睛的眼皮一直再轱辘,应该是再翻白眼。
“阿弃,阿弃。”他回味道:“到底谁起这个名字给你,跟你有仇么,你阿爹阿娘竟同意。”
她望着洞外如烟的雨水,声音放软,“我没有名字,也没有阿爹阿娘。巫婆婆在崇德寺旁的一个蛇窝中发现了我,将我带走,大家说我是个被丢掉的弃儿,都叫我阿弃,后来阿弃就成了我的名字。”
洞内有片刻沉默,柴火间偶尔飘出几点火星,为寂寞的山洞融上淡淡温暖。
“你家住在哪儿?”他问。
“在……在一个很大的府院里。” 她似有忌惮。
“哪家府院?”他锲而不舍。
“就……就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府院里。”
“不想说?”他将头歪了歪,似乎再审视她。
那双眼睛分明看不见,可她却没有直视的勇气,不安地垂下头说:“大家说我身份卑贱,身体里流淌着不干净的血,是个不祥之人。不许我说,说出来要玷污了主人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