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信我,出家人不打诳语(120)

作者:颜小沫 阅读记录

那片刻,长如路知了的半生。

“你可是在与我说话?”

看着墨沉顿下的背影,路知了心绪复杂——这且是第一次,墨沉主动想起他的存在,主动与他说话,或许他该知足,毕竟这般时刻墨沉竟还记得住撵他一句,已是千百年不敢想的难得。

墨沉不答他,只道:“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路知了听见了,也听清了,他的笑一点点凝在脸上,撕裂一般的嘴脸透着诡异苍凉,连勉强地自欺欺人都再维持不了,毫无预兆地,两行清泪缓缓落下,顺着咧开的脸颊,直直流进了他的舌尖,轻轻一探一卷,嗯,真苦呀。

路知了的嘴角越拉越大,泪越流越勇,他知道,墨沉这一去,便是当真与他陌路了,想着,他终于笑出了撕心裂肺的声音。

“走?我能走到哪里?我本就是因你而生,本就是为你而生,你不知道吗?该去的地方,哈哈,我该去的地方,不就是跟着你吗?”

路知了的笑,像极了疯子,也像极了委屈的孩子。

墨沉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眸子里没有半分感情,淡淡的,却像是能一眼看穿他的灵魂去。

被看透灵魂的感觉叫路知了一阵激灵,想起方才一瞬闪过的念头可能被察觉更是恐惧,不过最终,墨沉也只是看了他一眼。

路知了哪里知道,岂止一瞬的恶念,仅一眼,墨沉便看到了他的几千年。

是的,几千年,那千年的起端零碎地都拎不起。

那是几片飘荡了不知多少年的残魂碎魄,微弱如尘,许是哪个传奇的人身死道消后的一抹执念,又许是哪个平凡的人魄散魂飞后被遗忘的一丝不甘与徘徊。

这世界曾有这么一段日子,血染红霞,狂风恶浪,风雨里都是血腥与苍凉,人都道那是乱世,却不知,那险些是灭世。

万钧雷霆疯狂了数月,混沌海翻涌出滔天血浪,天不分昼夜,雷雨不分季节,花草开了又败,枯木遇血成魔,地狱大开,万鬼狂欢着哭嚎。

下有妖魔趁乱逞凶,歹人寻机祸世,生灵涂炭,乃千百年头一遭。

得道高僧掐指算,却再窥不得天机,只算出末日来,天道乱。

世人苍茫奔命,不知缘由,还猜神仙打架祸及凡人,却不知,天上比凡间还乱。

地狱结界破碎,魔王率数万妖魔攻上天界,与神佛大战三月,一路厮杀至混沌海,直杀得满天神佛都红了眼,圣光也染了血,一时间,神不似神,佛不似佛,天下皆坠了魔。

可就在这乱世中,仍有一隅偏安。

白衣的仙人择了一片种满霜华的灵地划了一个小小的界,方圆不过七步小。

他在小小的圈里埋下一颗不知名的种子,石子一般毫无灵气毫不起眼。

仙人寸步不离的守着,一刻不歇地向那种子浇灌灵气,都未尝眨眼。

春去秋来,一晃五百年,乱世渐平息,却已满目疮痍,三界第无数次试图谈和重建。

那一隅的偏安地,仍如当年。

若非那灵气片刻未绝,怕都要以为那情那景那谪仙是一座雕塑了。

五百年源源不断的灵气,仅是那溢散出的零星碎点,都够点了这片的霜华生灵成精,都够唤了散在这附近的微弱残魂意识苏醒,可那不知什么品种的种子,却连破土都不曾,直教人怀疑那确实是块石头。

又过了五百年,成精的霜华好奇外面的世界,一个接一个离开了,这里再没有了漫天霜华的好风景,只剩下如雕塑般的仙人,和光秃秃的土地,还有那无人看得见的一缕幽魂。

残魂终于凝实成鬼,却是不记前尘,懵懵懂懂中,睁眼便是那一袭白衣,守着一袭白衣一晃又是千年。

小鬼迷迷糊糊渡了千年,不曾怨过这里的枯燥乏味,也不曾去想过外面的花花世界,仿佛无知无觉。

终于有一天,小鬼第一次感受到激动与欢喜,只因仙人的眼睫有了一丝颤动,他竟慢慢睁开了眼。

仙人该是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又像是看不见,他的的目光从未施舍过旁的一分,他永远只盯着那埋着石头种子那一点。

若眼神也能如水穿石,那埋着石头种子的土地或许该穿下百尺,小鬼默默想着,还是忍不住将目光移到了那个点。

除了仙人的眼睫,小鬼终于看到了圈里出现别的动静——那土地以肉眼难辨的弧度微微晃动。

小鬼恍然欣喜,皇天不负有心人,是那石头种子终于破了土。

在嫩芽钻出土的那一刻,仙人的嘴脸闪过一抹笑意,那是比漫天的霜华开还要惊艳的美景,绚烂如辰星。

小鬼一眼便看痴了去,魂被一勾,险些又散了去。

还不待小鬼看清,仙人又缓缓闭上了眼,准备轻抚嫩芽的手也缓缓下垂,最终落在膝头,整个人坐化了一般毫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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