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姐有病+番外(269)

作者:再枯荣 阅读记录

不一时鹿瑛也走进来,以为妙真要问,就先不好意思地替自己剖白剖白,“他那个人也真叫人没法子,下晌在屋里对我又是告饶又是央求的,说着说着还掉了泪。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看着他那双泪汪汪的眼睛,真叫我一时也乱了主意。”

妙真正立在穿衣镜钱系衣裳带子,从镜里看看她,知道她是要个台阶下,心下冷笑,嘴上却还软言称心地劝着,“寇立从小就待你不错,小时候他跟着姑妈到咱们家里来做客,好容易逮着个雀儿,我三要五要的他都不给我摸一摸,只留给你玩,你忘了?你们也算青梅竹马的夫妻,凭她什么兰香桂香的,能比得了?我看他讨这个兰香,也不过是为了子嗣起见,心还是和你在一处的。”

她一壁说,一壁把换下来的衣裳叠进个黄花梨圆角柜里。鹿瑛看不见她的表情,估摸不到她说这话是不是真心。兴许是嘲笑着在说,其实根本就觉得她没志气,离不开男人。

“唉,咱们嫁了人的女人,不就是这样么。”她扶着炕桌坐下来,有意为自己辩白,“他是真是假我不知道,横竖是嫁给了他。退一万步讲,就是叫他写休书,我也没地方去。倘或爹娘还在,以爹的脾气,少不得要严厉叱责他一番才罢。如今爹既已不在了,谁还能替我做主呢?我还不是只能随了他回去。”

妙真阖拢圆角柜的门,冲着那暗黄的门面翻了个白眼。总算是要走了!她心里直念佛。可是从鹿瑛口里说出父母,是她不乐意听见的。又说“谁还能替她做主这话”?岂不是有意在指她?

她只作没听见,转头来附和,“是呀,老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嚜,何况寇立待你还是真心的。”说完坐下来,心里批判自己也是够虚伪。

鹿瑛看见她的笑脸,总算有几分安心,她需要旁人的这种鼓励。又顺便辞行,“他说后日去码头包一艘船,二十四我们就回去。”

妙真见她已定下日子,放心虚留一番,“急什么呀,难得来一趟,多住些日子再走嚜。”

“怕太太在家为我们担心。”

妙真笑说:“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们又不是头一次出远门。”

鹿瑛随后“呀”了一声,想起来一件大事要说,偏来了这些日子,都是为寇立的事把心绊住忘了讲。她把腿儿盘到榻上,端正了身子面向妙真,脑袋凑到炕桌上一些,“湖州出了桩人命官司,这人还是咱们都认得的,所以太太总是心里有些不安。姐,你猜杀人的和那死的人是谁?”

妙真猜不到,“你只管说嚜,还卖什么关子?”

“是花信!”

妙真蓦地吓得没了声,半晌才颤着嗓子问:“花信给人杀死了?”

鹿瑛把眼狠狠一乜,“她把她那男人杀了!”

更是叫妙真懵了半晌,“她男人仿佛是姓戚?”

鹿瑛轻轻急急的拍两下炕桌,“戚大成!还是历家的历二奶奶给她做的媒,你就忘了?就是先在湖州历二爷买的那所房子里当差的。那年你们上京去,不是把那戚大成和花信留在那房子里看屋子了么?”

这个妙真倒清楚记得,“可不是,还是我看着她出阁的呢。”

“他们两口先在那房子里住着,你们走的第二年,历家就从京里打发了个人来,把房子卖出去了,对戚大成与花信说也不要他们两口的身价银子,叫他们自去谋差事做。花信还打听想你的信,仍想上京去伺候你。谁知那管事的说,你那年上京的路上落进水里生死不明了。我们知道这信,还大哭了一场,谁知那年冬天又听见了你回了嘉兴,还和良恭成了亲,才知是误会一场。”

“这跟花信他们两口子什么相干?”

鹿瑛哀哀地一笑,“倒是不相干,只是花信那丫头跟这戚大成很不好,原本想打听着上京去伺候你的,听见你落了水,没去成,只好仍跟着戚大成在湖州过日子。两个人求到我们家来,寇立便叫那戚大成在酒楼里当差。那戚大成原就是个不入流的货,吃喝嫖赌样样都来。花信成日家挨他的打,日子简直难过。就是今年年初的事,那天夜里大雪,那戚大成在酒楼里和几个伙计吃酒,醉醺醺回去,拉了花信便打了一顿,撒完性子没了力气倒头就睡。花信见他醉死过去,一发狠一赌气,往厨房里摸了把菜刀出来向着他一通乱砍乱劈!后来仵作去验尸,简直吓人,那戚大成浑身上下竟有三十几处刀口,就跟砍猪肉似的!”

妙真听得瞠目结舌,一对眼珠子险些从眼眶里滚出来。她听见“咚咚”的,是自己又惊又惧的心跳声。花信这个自幼跟着她一处长大的丫头,那样一张寻常普通的脸,常说着一些寻常算计的话,也不过是个极其寻常的人,竟有胆量在人身上砍三十多刀?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番外就完结,下本《逃玉奴》,谢谢收藏!

历传星会出现的~

第115章 115 番外·旧尘(三)

◎孩子。◎

据鹿瑛说, 花信犯的人命官司在湖州闹出动静不小,就是寇立的酒楼也受了牵连,一连关张了半个来月。府衙县衙来了许多大小官员问案, 审来审去,又把两件陈年旧案给掀腾了出来。

妙真因问:“什么案子?”

鹿瑛到此刻说起来也还是骇然, “花信自己招供的,那年你们在昆山县的时候,有个叫严宁祥的, 是她给推下石坡摔死的!我倒不认得这个人, 说是也在姐跟前伺候过一阵子,可有这事?”

妙真把眼色冷沉下去,当初良恭就疑心过严癞头的死, 苦于没证据, 昆山县衙门问过邬家的几个小厮, 都是亲眼看几严癞头自己失足跌下坡去的。

“原来真是她……”她喃喃地,心内十分矛盾, 既觉惊诧, 又有种“果然如此”的肯定。

“姐猜着是她杀了这严宁祥?”

妙真目怔怔地摇头,“良恭说宁祥死得有些蹊跷, 可谁能想到花信有这狠心和胆量?”

花信那个人, 自来就不大起眼, 她的外貌和性格都淹没在大众中, 优点和缺点也并不在人群中显得突出。她有她的精明和市侩,有她自私自利的小算盘, 这些妙真从小到大都是清楚的。但她总以为这些优点缺陷都属于一个常人的范畴。

不知道是哪天起, 花信那些私欲悄然地爬出边界, 出其不意地咬她一口!她一次次地使她吃惊。

鹿瑛默了会, 看看妙真的脸色,又道:“还有更狠心的呢,你们在邬家住着的时候,白池不是和那家太太打架,给那家太太摔倒了扑过去,把她扑得流产死了么?据花信自己招认的,那太太是给她暗里伸脚绊了下才摔过去的!”

此言一出,妙真脸上的血一霎褪色,“是她杀了白池?”

鹿瑛自己还疑惑,“她说她原也没想杀白池,就是那会不是……”说到此节顿了下,见妙真惊得无暇顾及其他,才继而说:“那会不是历二爷也在昆山么?她怕你急着回嘉兴,想用个什么事绊住你的脚程,就起了这么个歪念头。原是想叫白池有个什么跌打损伤的,你必然要等她伤好了才肯走。没承想……”

妙真呆着,“是她自己招认出来的?”

“对呀!我也想不明白了,好好的又没人过问这些旧案,她却自己招供了出来。我猜她是想着横竖都是一死,索性一齐都认了。”

妙真忽把炕桌一拍,“原来是她做的,竟是她杀了白池!”

良恭听见响动走进来,待要问两句,看见妙真已是满面泪水,以为她是和妹子吵架,便调目冷淡淡地看着鹿瑛。鹿瑛没敢再说,忙告辞出去。

良恭只零零散散听见几个字,仿佛是姊妹两个说起了白池,那么妙真哭也是难免的。

他走到她身旁坐下,摸了帕子递给她。不想她这回倒哭得和以往不同,连帕子也不接,只是眼睁睁掉眼泪,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他只得陪着坐,好半日妙真没泪可坠了,便拖着副有气无力的身子睡到了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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