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撒迦一身强壮的肌肉，全部裹在冰冷坚硬的贴身盔甲中，看上去显得更加高大凶悍。他的下半张脸，则被黑色的纯金属面罩覆盖，随着呼吸起伏，发出淡淡的机械噪音。

这是赫卡特制的动力盔甲制式。因为有突入敌舰的作战任务，机甲兵除了要穿维生驾驶服，还要披防弹防压的贴身动力盔甲，并辅以供氧面罩和透明头盔，防止缺氧和中毒。

即便半张脸都被挡住，但面罩上方那双罕见的金瞳，还是让“黑门”头目大吃一惊：

“你，难道你是阿撒迦？？红蟒的传奇角斗士，‘杀神’阿撒迦？！你……你怎么会……”

阿撒迦没有理他，也并不在意队友们惊愕的神情。

他抬手拦住队友，道：“赫卡军规。俘虏由帝国审判庭裁决，不得擅自处置。”

“你……”那个头目回过神来，更加愤怒，“好啊，原来你也成皇帝的狗了！”

“我警告你，讲话注意点！”

队友气不打一处来，还要上前揍人，但他胸甲被阿撒迦一只手抵着，原地滑半天太空步，愣是没法往前迈一步。

“是，”阿撒迦看向他，眼神很认真，“我就是他的狗。”

队友：“……”

亚伯：“……”

星盗俘虏：“……”

……这应该……是在反怼吧？

但是从男人嘴里说出来，怎么总有种念结婚誓言的庄重感？

眼看关押舱里的众人要离开，牢房里一位始终沉默的高级头目，突兀笑出声来。

“等会儿，我现在才想起来。”

他冷笑道，“银河帝国现在的皇帝，是卡拉古的儿子——尼禄·奥古斯都·卡厄西斯，是这个名字，对吗？

“我还当是谁。就是那个当年被‘蝎尾’断了两条腿，用手爬几公里想逃走的银发小孩吧？”

他见阿撒迦转过身，缓缓朝牢房走近，面上嘲弄神色却丝毫未减。

“可惜，我老大当时在给‘蝎尾’打下手呢。早就发现他逃了，就在后面跟着，想看他到底能爬多远。

“结果也不怎么远啊。爬了五公里还是六公里，人就晕了，还是被我老大倒提着腿拖回去的。

“到现在他还常在酒桌上吹嘘呢。当年要是能给落魄的皇帝录个像，如今还不知道能要多少封口费。

“嗳，你们都记得吧？他喝酒后老是吹这段历史，他说的那个小孩，就是当年被鲁铂特通缉的皇子吧？那不就真的是现在的帝国皇帝？”

他周围星盗还想点头称是，一抬头，发现阿撒迦已经在牢房栏杆前了。

男人逆着光站在那里，看不大清表情。

只有一股极其可怖的压迫感，从他身上源源不断汹涌而出。

星盗们莫名浑身一个打颤，不得不讪讪低头，假装没有听到。

“怎么不讲话？他喝过酒就说，你们全都忘了吗？”

那个高级头目还在环视四顾，阿撒迦已经抬手攥住了牢房的栏杆。

随着一阵扭曲的吱呀声，以及动力盔甲运作的嗡鸣。

牢房栏杆被轻易折弯，男人低头穿过栏杆缝隙，缓步走到那个高级头目面前。

“不，阿撒迦。”亚伯站在牢房外，立刻低声警告，“别那样做……！”

高级头目被迫退到墙角，他个子中等，甚至要非常努力地仰起头，才能看清对方那双金眸。

尽管逆着光，但从男人眼底暴射的凶意，几乎要让那对金眸在阴影中燃烧。

“‘别那样做’。”

在众多下属面前，他努力忍住打颤的腿肚子，阴阳怪气地模仿亚伯，“来呀，现在就杀了我！去他妈的赫卡军规，现在就杀了我——呃！！”

男人那能撕开栏杆的手，缓缓攥成拳，并牢牢抵上对方的胆囊。

人类的胆囊一旦受压，其爆发出的剧烈疼痛，几乎能让最坚强的硬汉瞬间尖叫出声。

“阿撒迦！别那样做！”亚伯厉声喝道，“他在激你！想想他这种等级可以给我们提供的情报！陛下需要他的情报！”

“——你的老大是谁？”

阿撒迦抵着他的胆囊，一双金眸静静地看着他。

声音也很轻很轻，从金属面罩后传出来。

“……哈……啊！！放手……啊——！！痛啊啊啊啊！！放手——”

“你的老大是谁？”

他又问了一遍，并且残忍地加重了力道。

这一次，被抵住胆囊的高级头目，直接吐在了自己身上。

连带底下的裤子，也稀里哗啦湿了一大片，发出难闻的尿骚味。

“……你……放手！！放……啊啊啊啊！！我说……！！我说！！！”

阿撒迦终于松开拳头，让他一屁股跌坐在脏污中。

“我的老大……咳咳，是，是‘黑门’冲锋队的首领，埃罗尔……我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阿撒迦点点头，便转过身，迈步出了牢房。

“……阿撒迦，赫卡最高军令，首发部队必须立刻回撤！任何违抗命令的追击行为，都将移交赫卡军事法庭，在众军士面前执行枪毙！”

亚伯从身后追上他，试图抓住男人的肩甲，“你想干什么？！”

阿撒迦没说话，但也没有止步。

他只是沉默着朝前走，像极了一头谁也拽不住的倔牛。

“……你的‘狩猎’分数，已经是断层第一了，回到赫卡军营，陛下绝对会封赏你！不要做出让陛下为难的选择，难道你不懂吗？！阿撒迦！！”

亚伯完全拽不住，最后不得不松开手掌，拼命甩被拽得发疼的手腕。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一步步走出关押舱，最后消失在通往机甲库的舰桥上。

*

第90章

“……”

银发皇帝从满桌光屏上方, 缓慢抬起眼睛。

“什么？”

德尔斐星系距离帝国西部的赫卡星系，比赫卡距离西境边境要远一些。

因此，等他带着狼骑搭乘穿梭艇, 曲速跃迁回到赫卡星系时, 赫卡第一批首发部队已经回营。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换军装，就在自己的书房里, 接到了G130舰队的指挥官——亚伯·约瑟夫的紧急报告。

“……陛下, 都是我的失职！”

亚伯同样风尘仆仆，满头都是急汗。他一手挽紧军帽，当即就在桌前跪下。

“我无法在舱内拦住他，于是立即调遣舰队，拦截阿撒迦驾驶的机甲……但、但，请您原谅我的无能, 陛下！我们的舰队完全没有办法, 在不伤害阿撒迦的前提下, 拦停他的机甲……他、他很快就遁入通往西境边陲的曲速通路了。如果再要下令追击，全舰队都将违反回撤赫卡的军令！”

一阵难捱的沉默。

良久后, 书桌后才响起轻微的摩挲声——皇帝陛下并没有作声, 只是向后靠上了椅背。

亚伯跟陛下的接触机会其实很少。印象最深刻的, 就是那回陛下首次召见赫卡将领，他和自家冤种弟弟一起跪在王座前，跟陛下尽情探讨帝国历代名将的战术战法。

也正是在那一次, 他被陛下庞大的军事知识储藏量完全震撼了。

后来，陛下又在训练场打出惊艳一战, 还当场发表了让所有人热血沸腾的演讲。同时, 亚伯还从长官口中听说, 陛下每日都会穿着帝国军装, 视察军营训练，并且勤勉处理赫卡军务到深夜。

亚伯简直从头到脚、从灵魂到躯壳，都要被这位美貌强大的君主折服。他更确定赫卡星系才是帝国将才的最佳归宿，只是跟大嘴巴弟弟不同，他选择更加拼命训练，起早贪黑提高模拟绩点，最后才能堪堪压过一众同样卓越的年轻指挥系将领，成功申请阿撒迦所在舰队的指挥权。

在第一次觐见陛下时，他曾误会陛下是个冷酷到近乎暴戾、最典型的卡厄西斯铁血皇帝，此后便重新给陛下蒙了一层厚重滤镜，让对方在自己心里的形象，莫名变得很是平易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