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天策(198)

作者:苏渔川 阅读记录

他心里虽然也有些慌乱,但是并没有像吴卫那样马上便低头求饶,反而嬉皮笑脸地想转移话题:“啥事啊?你猜我刚才在天街上瞧见谁了——汤胖子,你说巧不巧?”他一面说着一面往屋里走,并且顺手带了上了偏厅的大门。

然后他就瞧见小五子和王正都在给他使眼色,就像刚才吴卫给他挤眉弄眼的差不多……

“你少给老子扯别的!”陆鸿气哼哼地坐下来,指着他问,“你收了王家多少钱?”

三流子仍然没当回事,甚至表现出几分不耐烦来——他是野惯了的,可不喜欢被人指着鼻子教训,哪怕这个人是陆鸿哩!

“啥钱不钱的说这样难听?”他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以掩饰自己的心虚,“就是东郊十亩上田的小庄子……”

陆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东郊的庄子,还带十亩上田,那可是价值数百贯呐,而且有钱也未必能买得到!多少人千里迢迢来京城行脚买卖十余年,也没攒下这样一座庄子!

“他王家是有身死家贫无以丧葬?”

三流子奇怪地道:“没有啊!”

“那是你打算举家搬迁?但是和神都比,貌似天下没几个地方能算得上‘紧乡’罢?”陆鸿冷笑道。

三流子笑道:“谁说我要搬家了,媳妇儿都没娶……”

大周为了保护均田制的延续,明文规定只有两种情况的田亩买卖合法,一个是“身死家贫无以丧葬”,可卖永业田;“自愿从紧乡迁往宽乡”的,才能卖口分田。

永业田是个人永久所属的私田,口分田是官府按人口下发分拨田地之后,本人死后需要收回的部分,也就是公田。

而紧乡即是田地少而人口多之地,宽乡则恰恰相反,从人均耕地面积较小的地区迁往人均耕地面积较大的地区,有利于缓解紧乡耕地紧张和粮需压力,因此得以鼓励而同意买卖公有的口分田。

但是总的来说,私自交易土地绝不是一桩好事。因为只有严格限制田亩买卖才能最大限度保证均田制的实行,而均田制则是府兵制的基础!

有田地较富足的农民才是府兵最最主要的来源……

陆鸿看着他的目光已经从怒火变成了寒冰,他一字一句地问道:“既然如此,你知不知道朝廷是三令五申坚决打击私相买卖田地的?你这是在玩儿火!”

谁知三流子抱着手臂,根本没当回事。他等陆鸿说完了,便摆摆手示意他消消气,说道:“你紧张个么?不就是收了几亩田?”他说着把手一摊,“再说又不是给我的,我是替你收的啊!以后那些京官谁家里没田没房的,你随手送出去,不就是个大人情?比如汤胖子,我瞧他正需要!”

陆鸿已经不知道该拿怎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个混赖了,他现在没被气死已经约莫是老天给了几分法力加持!

三流子见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好像十分不解,说道:“你难道怕别人查?你别忘了,你是四品将军,谁敢查你?”

“你明天马上给我还回去!”

“我不!凭啥还!”

“你要是不还就给老子滚回上河村去!”

“滚就滚!”三流子的暴脾气终于炸了,腮帮子一股一股的,踢开长几便往外走,几上杯盘碗筷哗啦啦一阵东倒西歪,酒水也当即顺着说面滴滴答答地向下流淌,并且从新竹榻的缝隙当中漏了下去,只印出了一摊水渍。

小五子连忙拦着,斥道:“你俩有完没完?三流子你坐下!”

他在两个小弟当中虽然是“五哥”,好像比三流子这个“三哥”要小,其实他只比陆鸿小两个月,比三流子可大好几十天,其实他才是这几个人中的老二。

加上他平日里并不多事,但是一出手总能把人制得服服帖帖的,因此三流子还是有些怵他,听了话乖乖地停下脚步,抱着手臂盯着墙角看,几个人的胸膛都在剧烈地起伏,显然都在尽量克制缓和自己。

一时间偏厅之中陷入了一片尴尬严肃的氛围当中,并没有多余的声响,只有几个人或粗或细,或急或缓的喘气声。

“把房地契给我。”陆鸿平复了半天,总算又开了口。他这句话虽然语气缓和不少,却反而自有一股毋庸置疑的威势。

三流子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兜里掏出了两张契书,“啪”的一声拍在了长几上。

“哼!鸿哥,不是我嘴碎,你现在可变了!”三流子索性又坐回了榻上,自斟自饮了一杯酒,冷冷淡淡地说,“过去别个找你帮忙,你都是二话不说,和和气气从来替人着想。现在王家兄弟眼看着就要被人冤枉牺牲掉了,你怎么不帮?当初你不也是个无名小卒,如果没有司马将军他们帮忙照管,你能有今天?如果没有我们兄弟在边上给你拼命,你能有今天?”

小五子听他说出这种话来,心中吃了一惊,连忙截口呵斥:“三流子!你他娘的说甚么醉话?滚去睡觉去!”他边说边观察着陆鸿的神情,只见陆鸿脸色忽而苍白忽而铁青,不可置信地瞪着三流子,显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

三流子话没出口就知要坏事,但是他一向口没遮拦,又易怒易冲动,明知不能说的话还是没能刹住了嘴。他现在肠子都悔得青了,哪里敢看他鸿哥的眼神。

此时正好听见小五子让他滚蛋,于是连忙站起来,低着头一溜烟地向他自己屋里走去了……

“鸿哥,你别听他放屁,你还不知道他?嘴上把门的都不干了,能说出甚么好话来?”小五子想尽办法安慰着陆鸿,顺手把长几上的房地契拿起来揣在怀里,“明天我去帮你还了,球儿大个事情罢了。”

他一面嘴里不停,一面接连给王正他们使眼色。

那王正早都懵了,哪里还晓得怎样劝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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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圣旨

正在陆鸿怒火难消的时候,院外大门突然“砰砰砰”地响了起来。

陆鸿只得暂时按捺住自己的脾气,叫小五子出去开门。

不一会只见小五子领了一名四五十岁的青袍文官进来,见了陆鸿便是一个长揖,口中说道:“荀沾拜见陆将军,夤夜来访,多多包涵。”此人倒是一副好涵养,对屋里的一片狼藉和满地的酒杯碗筷视若无睹,面上一直挂着谦卑友善的笑容。

陆鸿认得他,此人是负责通传诏令的通事舍人,于是连忙歉意地笑了笑,拱手道:“荀通事说得哪里话。”他把手一伸,指向自己的书房,“这边请——小正上茶。”

那荀沾止住了他,说道:“不多打搅,传个圣意便走。”

陆鸿只好站住了脚,连忙正冠整袍,打算躬身听旨。

那荀沾又止住了他,笑道:“将军站着就好,圣人特意嘱咐:陆卿为朕鞠躬尽瘁、劳力伤身,今夜听旨坐卧悉便,不可更伤筋骨,朕之罪也。”

陆鸿一听诚惶诚恐,仍然肃立恭听:“鸿铭感圣恩!有劳荀通事指教圣意。”

“指教不敢,只是口谕……圣人曰:明日朝会封赏扫北诸军,朕念将军身子抱恙,特许不必上朝,静待通事上门宣召可矣。”他背完了口谕,微微一笑,不无羡艳地说,“圣人对将军是特别厚爱呐!”

“鸿谢恩!”陆鸿这才抬起头来,拱手道,“多谢专程传旨!“

“明日朝会在即,礼部事务繁多,不敢久坐,将军请留步。”说着便坚持告辞。

陆鸿等相留不得,只好派小五子一直送出坊去。

荀沾临走时还叮嘱了一句:“明日最迟午时便有消息,将军在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陆鸿便换了一身朝服,坐在屋里转等人来宣诏。

“小五子和三流子呢?”陆鸿接过王正送来的米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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